聽著這番滿是指責的話語,常祿嚇得一顆心險些跳出來,再看四下候著的幾個琳瑯殿的宮婢,更是面色慘白,擔憂地瞥向自家主子,大氣都不敢喘。
常祿也不知今日這太子妃是怎么了,想太子妃與太子殿下成婚七載,雖不能說如膠似漆,倒也算相敬如賓,太子妃性子溫靜嫻雅,從不曾與他們太子殿下鬧過脾氣,耍過性子。
然今日這番話,可見平素對太子殿下的怨氣有多深。
整個內殿鴉雀無聲,片刻后,常祿生怕局勢就這般僵在那兒,想了想,壯著膽子上前,低低道:“殿下,時辰不早,該動身了。”
李長曄仿若未聞,他眉間溝壑愈深,隨后,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在裴蕓耳畔響起。
“你這是怎么了?”
能怎么,她只是覺得夠了,與他過夠了。
她凝視著李長曄的臉,見在聽得她那番話后,他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似乎并未生出太大的波瀾,裴蕓只覺自己可笑。
也是,若他是體貼入微之人,她也不至于成婚后早早對他心灰意冷,如今這般控訴于他而言,只怕就是她情緒失控下的無理取鬧吧。
裴蕓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覺分外無趣,再多說也不過浪費口舌。
再加上發泄罷,她忽覺出身子的疲軟,略有些發暈支撐不住,就想著或是時辰已到,要過鬼門關去走那黃泉路了。
她便看著他道:“殿下走吧,往后要走便走,也不必知會臣妾,左右殿下并不關心臣妾的想法。”
這次,她語氣分外平靜,也沒有抱怨的意思,就像是陳述一件事實,言罷,她背對他躺下身,兀自閉上了雙眼。
過去的十三年,她幾乎次次目送他而去,但這一回,既是夢,她也不必再遵循那些禮儀規矩,終是可以活得更順心自在些。
李長曄盯著妻子側躺著的消瘦單薄的身形,未著一言,靜坐了片刻,方才起身離開。
常祿和幾個宮婢緊隨其后,踏出殿門,就見李長曄止步回身,問道:“太醫每日可有來問診,太子妃恢復得如何?”
書墨曉得這話定是在問她了,她是裴蕓帶進東宮的人,是貼身伺候的,誰能比她更了解裴蕓的狀況。
想起方才殿內那一幕,書墨思忖半晌,才道:“回殿下的話,太醫每日都來請平安脈。娘娘此番死里逃生,身子虧虛得厲害,太醫說,一時半會兒恐是難以恢復,只得慢慢調養。”
她頓了頓,又道:“可……可或是身子有恙,娘娘心下難免煩躁,甚至常是夜里難寐,就連小皇孫也是不大愿意叫乳娘抱來看的。”
常祿聞言深深看了書墨一眼。
這丫頭倒是個聰慧的,句句為主子辯護,三言兩語算是解釋了太子妃今日格外反常的緣由。
李長曄眼睫微垂,須臾,吩咐道:“教太醫院務必用上最好的藥,孤不在,若太子妃有何需求,只管去澄華殿尋盛喜便是。”
書墨屈身稱是,又聽頭頂傳來一句“好生照顧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