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蕓言罷,便見李姝棠雙眸微張,詫異地朝她看來,好一會兒,似才回過神,忙激動地連連點頭,聲音都帶了幾分顫,“好,好……哪敢說教,倒是可以陪三嫂一道做做針黹。”
看著這位二公主喜形于色的模樣,裴蕓心緒復雜,突然覺得自己從前實在是傻。
對那些欺辱她的人忍氣吞聲,逢迎討好。
卻不知道她該珍惜的,應是這些以真心待她的人。
與這位小姑子閑談間,裴蕓就聽得一聲通稟,忙隨殿內眾人一道起身施禮。
“見過陛下。”
“都平身吧。”
裴蕓抬眸望去,便見一天命之年的男子身著龍袍,闊步而來。
雖是上了年歲,可眉宇間仍能瞧出俊逸不凡,即便面帶笑意,周身仍隱隱透著一股不可輕犯的威儀。
這便是她那皇帝公爹,慶貞帝,李寰。
慶貞帝容貌姣好,膝下幾個兒女都遺傳了他的長相,生得不俗,且或是奪位前曾是武將,看上去燕頜虎頸,氣宇軒昂。
他身后跟著太子、幾位王爺及皇子,本欲上座,然穿過殿中時,卻是陡然止了步子,往這廂看來。
“棠兒懷里的可是三哥兒?”
這個三哥兒指的正是諶兒。
懷抱著諶兒的李姝棠脊背一僵,因著平素她這位父皇對她關注并不多,此番突然提及她,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低低道了聲“是”。
慶貞帝一挑眉,“抱來朕瞧瞧。”
李姝棠聞言看了裴蕓一眼,見裴蕓頷首,這才有些緊張地行至慶貞帝跟前。
諶兒雖得不認識慶貞帝,卻也算不怕生,不禁沒哭鬧,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反是盯著這位皇帝祖父冠冕上微微晃動的流蘇笑起來,或是覺得有趣,伸手想要去抓。
然這一幕落在慶貞帝眼里,只當這新得的孫兒歡喜自己,要自己抱,一時心情大好,一把抱過孩子便道:“嗯,三哥兒是個討喜的,不像他爹,無趣的悶葫蘆一個,打小錐子都扎不出聲兒來。”
雖得慶貞帝是帶著笑說的這話,可語氣里卻是對太子切切實實的嫌棄。
朝野上下皆知,慶貞帝并不喜太子這般沉默寡言的清冷性子,更喜早已病逝的皇長子。
那位皇長子裴蕓不曾見過,但聽聞亦是才學出眾之人,作為中宮所出的嫡長子,當年慶貞帝正欲立儲,不料其突然病逝,這才立了如今身為嫡次子的太子。
打裴蕓嫁入東宮,便知慶貞帝與先皇后的感情不和,極少踏入先皇后寢宮,坊間甚至有過廢后的傳聞。
不過廢后歸廢后,倒是并無人主張廢太子,慶貞帝也絕無可能生出這般念頭。
畢竟太子文韜武略,出類拔萃,慶貞帝膝下幾個皇子無一能與太子相媲美,他再不喜其性情也無可奈何,畢竟實在挑不出第二個能繼承大統的。
至少,眼下還是。
裴蕓沉思間,龍顏大悅的慶貞帝已然命身側的太監總管方徙拿來準備好的大紅封,給了諶兒,順便賞了在場的孩子們。
慶貞帝好熱鬧,年年都會依民間習俗分發壓祟錢。
諶兒還小,他那份交給了太子,也由太子代為謝了恩,謹兒的則由他自己收著。
分發罷,慶貞帝在上首落座,其余人也分別入了席。
今年的除夕家宴,慶貞帝興致極好,觀賞歌舞間,幾次舉杯,酒過三巡,便有些醺醺然了。
慶貞帝向來性子直爽,酒一下肚,更是藏不住話,干脆徑直面向殿中一側問道:“烏蘭公主,你瞧瞧,覺得朕哪個兒子好,朕今日便為你指婚。”
說著,也不待那廂開口,又繼續道:“不過朕膝下未娶的唯有小五,但小五年后也不過十四,與公主相配,終究小了些,其余幾個皆有了正妃,公主若不嫌棄,側妃之位倒都空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