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貞帝子嗣不豐,除去五皇子,這所謂“其余”也就只剩太子、裕王和誠王了。
殿內絲竹聲不斷,可因著這話,卻有不少人一下繃緊了弦。
殿中一側,身著水藍異族衣裙,薄紗覆面的年輕女子在沉默片刻后,在殿內掃了一眼,如銀鈴般悅耳的嗓音響起,“烏蘭全憑陛下做主。”
慶貞帝聞言,皺了皺眉,“看來公主是一個也沒瞧上。也是,一幫子廢物,難怪入不了公主的眼,改日,朕定替公主擇個我大昭最優秀的男兒……”
話音才落,裴蕓眼見坐于席間的裕王妃和敬王妃皆松了口氣。
裴蕓倒是能理解她們二人,即便掩面,但仍能看出這位烏蘭公主姿容不俗,傳聞還是玉琊一族數一數二的美人。
大昭南有騁族虎視眈眈,北有罕韃野心勃勃,玉琊毗鄰罕韃,本就弱小,為了抵抗罕韃,唯有依附大昭,這才獻上烏蘭公主以和親之法以求庇護。
烏蘭公主出身小族,即便為側妃也不算太過委屈,只畢竟身為公主,無論嫁進東宮還是哪個王府,恐怕都得以禮相待,指不定還會被分去寵愛,哪個正妃愿受這份憋屈。
不過裴蕓不同。
且不論她早知烏蘭公主歸處,就是她真的選了太子,她也無所謂。
她將懷里已然睡熟的諶兒交給乳娘,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羹湯,卻覺身側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他在看她,卻故作不覺。
看她做什么,怎的,莫不是想問問若公主選了他,她可同意。
實在好笑,他納不納妃,納的何人,哪輪得到她置喙,又與她何干。
今日興致高,慶貞帝飲下不少酒,到底是有些醉了,及至巳時,也沒了守歲的興致,便揮手散了宴,由著方徙扶下去了。
眾人陸續離開承乾宮,裴蕓跟著太子,兩人都不心急,幾乎是最后出來的。
出了殿門,便見裕王妃和誠王妃夫婦一前一后行在前頭,裕王妃似是不大高興,見得四下人不多,暗暗踩了裕王一腳,賭氣一般加快了步子,裕王見狀忙追上去,一臉討好的笑。
因著距離不遠,他們說的話隨風飄過來,裴蕓隱隱聽得“烏蘭公主美嗎……王爺不如求娶……”云云,便知是裕王妃拈酸吃醋了。
裕王妃表面賢淑溫良,私底下卻是個霸道的,嫁進裕王府的第一日,就盡數遣散了裕王原先那些侍妾,還將本就性子懦弱的裕王吃得死死的,婚后再未私自寵幸旁的女人,頂多也只敢碰裕王妃安排的人。
行在后頭的誠王夫婦自也看見了這一幕,與裕王夫妻相較,這兩人截然不同,誠王妃程思沅嬌柔可人,說話輕聲細語,對誠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天紛紛揚揚地飄著雪,誠王彎下腰柔聲問:“沅沅,可冷?”
誠王妃咬了咬下唇,微微點了下頭,誠王便牽起她的手捂著,兩人緩步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裴蕓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卻是心下納罕。
這對小夫妻如膠似漆,分明感情甚篤,緣何前世差點鬧到和離的地步。
或是看得太久,身側那道難以忽視的目光又向她投來。
這回裴蕓倒未作不知,反大大方方地看過去,福身道:“殿下,臣妾便先回去了。”
兩個孩子耐不住困,裴蕓已提前命人送回東宮。
天寒地凍,她自個兒定也是要坐轎回去的,沒來得讓她陪他一道兒吹冷風。
光想著一會兒泡個熱水浴,退了一身寒氣,再暖呼呼地睡下,裴蕓便覺甚是舒坦,思忖間,就聽男人一聲低低的“嗯”。
“你且先回去,孤還有些事要回澄華殿一趟。”
什么叫,回一趟……
裴蕓蹙眉,隱隱生出些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果聽那低沉醇厚的嗓音緩緩道:“孤今夜在你那廂留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