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蕓將撥浪鼓塞進諶兒手中,諶兒搖了搖,盯著兩側晃動的繩兒眼睛一下亮了,咧開小嘴就開始不住地晃。
撥浪鼓咚咚的響聲在殿內盤旋,裴蕓邊用棉帕擦拭著諶兒的口涎,邊夸贊道:“我們諶兒真聰明。”
李姝棠凝視著逗弄孩子的裴蕓,不由得看愣了神,暖陽透過窗欞探進來,拂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容上,柳眉瓊鼻,明眸善睞,令李姝棠不禁想起頭一回見到裴蕓的場景來。
彼時她只有五歲,教她那大皇姐拉著去平南侯府舉辦的宴會,說是去瞧瞧三哥那新被賜婚的太子妃生得什么模樣,可及沈二姐姐十分之一。
那時的李姝棠尚不懂那些彎彎繞繞,也不知緣何她們露出嘲諷鄙夷的眼神,只記得看見新三嫂的第一眼,便曉得了什么叫驚為天人。
原來除卻沈二姐姐,世上竟還有這般美的女子。
人人都說三嫂配不上三哥,三哥亦根本不喜三嫂。
可李姝棠并不這般認為,若真一點也不喜,平南侯府那場宴會上,她家三哥怎會在無人注意時,隔著湖直直看過來,一眼便落在三嫂身上。
準地好似知曉對方身份一般。
可分明她家三哥端方識禮,在這般場合從來目不斜視。
李姝棠在琳瑯殿用了午膳,幾乎待了一日,直到天色將暗方才告辭。
裴蕓留她用晚膳,道已讓書墨去接下學的李瑾了,李姝棠實在不好意思再留,再則月嬪還在等她,便說改日再來。
臨走時,裴蕓拉著她,問她幾日后,可要出宮去看元宵燈會,那日裴薇也會去。
李姝棠強忍心中狂喜,笑著應了,與三嫂相處了一日,她自覺兩人一下熟稔了許多,就連三嫂對她的稱呼都從“二皇妹”變成了了棠兒。
她心忖著要將今日之事講予她母妃月嬪聽,回去的路上卻剛巧遇著了李長曄。
乍然在東宮見著這個妹妹,李長曄有些意外,詢問之下才知她今日一直待在琳瑯殿。
“三嫂在繡香囊,我便在一旁陪著。”李姝棠俏皮地沖太子眨了眨眼,“我瞧著三嫂給三哥繡的那只青竹的,尤為好看呢。”
她特意數過,裴蕓共縫制了五只,那兩只如意祥云紋是給孩子們的,兩只料子艷麗些的當是給裴夫人和裴三姑娘的,那剩下的,看顏色紋樣,毋庸置疑,定是給她家三哥的。
李姝棠走后,常祿觀察著主子的神色,笑道:“太子妃惦記著殿下您呢。”
他看得出來,太子這幾日心情極佳,對太子妃的關切似也多了幾分。
那日為了陪太子妃回國公府,處理政務到四更,才歇了一個多時辰,便起了身。
李長曄聞言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朝前行了百步,驀然道:“派人去琳瑯殿稟一聲,孤晚些時候去太子妃那廂。”
常祿會意,忙高聲應“是”,沖身側的小內侍使了個眼色。
回澄華殿后,李長曄草草用了晚膳,便照舊埋首在案牘之間。
常祿估摸著時辰,見夜色深了,正欲提醒,卻見太子抬首看來,“幾時了?”
“回殿下,已是戌時三刻了。”
李長曄合攏手中的折子,“備水。”
常祿抬手喚來宮人,伺候太子沐浴更衣罷,一道往琳瑯殿而去。
此時的琳瑯殿仍是燈火通明,李長曄未讓人通稟,及至正殿廊廡,便聽一陣清脆的笑聲自里廂傳來。
是他那太子妃。
李長曄步子微滯,已記不清上回聽到這笑聲是多少年前了。
他不自覺面色柔了幾分,然闊步踏進去的一刻,笑聲戛然而止。
李長曄看見了坐在小榻上的長子李謹。
驀然見得父親,李謹有些慌亂地小跑過來,“見過父王。”
李長曄頷首,“這個時辰,怎的還未歇下?”
雖知父親并未有責備之意,但聽著這低沉威儀的聲兒,李謹仍是有些緊張,還未作答,就聽身后一道婉約動聽的嗓音響起,“謹兒在同臣妾講今日在耕拙軒的趣事,臣妾一時聽入了迷,這才忘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