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的小伎倆,也太小看了盧家姐妹了。
清瀾心中想笑,表面只是溫言道:“既然如此,那我就陪阿措過去謝謝老太君的賞賜吧。”
她領著阿措,穿過抄手游廊,到了何家的正廳,果然,里面已經擺下了幾桌宴席,夫人們都在花廳里坐著,一面對著庭中梅林,原本阻隔風雪的簾子打了起來,銅爐燒著銀絲炭,將寒意擋在外面。旁邊梅瓶里插著枝盛放的紅梅花,夫人們開了一桌小牌,但除了幾個牌癮大的夫人之外,都圍在盧文茵身邊,看她擬定座次,她依偎在何老太君身邊,兩人都坐在榻上,只是盧文茵在小方桌上寫字,何老太君則是歪著讓丫鬟捶腿。
葉大人官不過中上,潘玉蓉出身更低,雖然是良妾,到底不是大家小姐,所以連里圈也進不去,只在外面一層湊趣,眼卻尖,一眼瞟見阿措和清瀾,笑道:“小美人來了,剛剛還說呢,老太君,你瞧瞧,是不是比我家引璋還漂亮些……”
她聲音尖,一叫,眾夫人都看了過來,何老太君也拿起單照鏡來,認真把阿措看了看,清瀾怕這樣的場合阿措怯場,對她笑了笑,示意她跟自己學,上去道:“見過老太君,我帶阿措來給老太君請安了。”
阿措聰明,況且禮儀都是學過的,立馬有樣學樣,上去道:“給老太君磕頭。”
哪里會讓她真磕頭,她剛拜下去,頓時眾人都過來扶了,也是有清瀾在前的緣故。阿措眼尖,也發現,清瀾行禮的時候,很多同輩的少夫人都連忙側身避讓,應該是這幾年花信宴上訂親的,都是同輩姐妹,受不得她的禮。
但盧文茵卻似乎專心在看座次,連動也不動,受了她的禮,才恍然大悟般笑著起身,道:“我就說呢,哪家的妹妹這樣漂亮,原來是清瀾姐姐的妹妹。”
眾人頓時都笑了,剛才有兩個少夫人都湊在她身邊,一紅一紫,看起來是她的跟班,立刻就玩笑道:“已婚的夫人稱未嫁的小姐作姐姐,也算是新奇事了。”
怪不得韓姐姐說她會盡力趕來,這些從夫人身份來的惡意,以小姐的身份還真是無力回擊。
而盧文茵也絲毫不給葉清瀾回擊的機會,立刻道:“這是哪里話,我們論的是長幼,跟嫁未嫁什么關系。清瀾姐姐還大我半歲呢,自然是稱姐姐。”
“是呀,清瀾今年參加花信宴,就是要議婚的意思,萬一訂了親,也依舊是做夫人,和各位少夫人也仍然是姐妹嘛。”潘玉蓉反應極快地笑道。
她說得理直氣壯,夫人們卻都露出訝異的神色來,夫人們城府還深,少夫人卻都有些驚訝,更有甚者,像盧文茵身邊那個狗腿模樣的,索性噗嗤笑出了聲。
眾人都懂她的意思——四年花信宴未嫁,拖到了二十四歲的虛歲,難道今年反而要出嫁么?
先不說嫁不嫁得出去,單說這份毅力……可見今年確實是好年景,鎮北軍一回來,多年的老姑娘也要下場了。
清瀾并不著惱,她身上就有這種淡然,似乎這些驚訝,議論,明里暗里的嘲諷,都如雪花一般,輕飄飄地落不到她身上,連聽了竊笑,也只是淡淡道:“夫人們取笑了,我不過是來照看妹妹們罷了。”
她鎮定得可怕,以至于笑聲都漸漸寂靜下來,何老太君到底是老夫人,禮節還是周全,道:“光顧著說話,還沒讓兩位小姐坐下來呢,快看茶。”
茶上來了,又好點,至少手有地方放了。但偏偏有人不消停,盧文茵不知道為什么,恨葉清瀾恨到這地步,清瀾連茶盞也沒端穩,她又笑著將座位表湊到另一位少夫人面前說了句什么,只聽見那位少夫人捂嘴笑道:“不知道‘清瀾姐姐’是坐在夫人堆里吃飯,還是小姐堆里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