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京城,魏府里行的顯然還是楊林城的規矩,回廊不寬,錯身而過,衣袂可觸,呼吸可聞。
崔景煜垂著眼睛,并沒說話。他仍然是當年的習慣,愛干凈,身上的熏香是雪中松樹的味道,聽說人血的腥氣重,他卻似乎并未沾染。世人做將軍塑像,甲都穿在錦袍外面,其實他們更常在甲外罩一件錦袍,是為了不以甲胄示人,也是因為冬天鐵寒。
許多年了,清瀾仍然記得錦袍下穿著鐵甲的身體的觸感,就像她記得唯一一次摸到冬天裸露的鐵甲,那寒氣幾乎要把她的手指都凍傷。
要是就這樣平靜過去,也好。
但偏偏凌波在她身后走得急了,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歪,立刻往旁邊栽過去。
立刻被扶住了。
也仍然是當年的寬闊手掌,他的手其實很漂亮,手指修長,只是有一層薄繭,也常有許多細碎傷口。
當然這手上也沾染過她的胭脂和眼淚。
隔著袖子輕輕一扶,雙方都很快收回手。崔景煜聽見她輕聲道:“多謝。”
“不客氣。”
她垂著眼睛,并不愿意抬頭看他一眼,就跟四年前一樣。崔景煜看見她的脖頸隱入碧色的后領,纖細得像一只消瘦的天鵝。
“崔侯爺午宴會來的吧?”她身后的凌波十分用力地向他確認。
要是四年前,他一定笑起來了。
燕燕的憨氣,凌波錙銖必較的小心機,在他看來都是親妹妹一般的可愛,他也曾充當整個葉家的兄長,不然此刻燕燕不會這樣期待地看著他。
“再看吧。”他只這樣回答。
凌波立刻抿緊了唇,燕燕也露出失望的神色,她也想和崔景煜說兩句,卻被凌波一把拉走了。阿措也跟著往前走,知道凌波是要為清瀾留面子,不愿顯得太急切。
但轉過回廊之前,阿措忍不住回頭看,見那老舊的木頭回廊中,穿著戰袍的崔景煜仍然站在那里,像一尊漠然的雕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