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她希望葉家的姐姐們都能得遂心愿,大家都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地聚在一起,永不分離。
雪花從無垠的天穹上落下,落在她們的臉上,悄然融化,像一個親吻,又像一滴眼淚。
姑母孟夫人也一定在天上看著吧,她和葉夫人團圓了嗎?祖父呢,一定和阿爹阿娘待在一起呢。她十歲養的小鴨子,被仆人不小心踩死了,她哭得一天沒吃飯,祖父也陪著她不吃。為了她親自去農戶家里,問有沒有新孵的小鴨子賣。連府衙的擔水婦人都感慨,從來沒有見過養得這樣嬌的小女孩……
那個花白胡子的,清癯臉,干干瘦瘦的老頭,到了天上,一定不要再為他的阿措擔心了呀。她已經長大了,擁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她再也不是一個人,她也有了新的家,她有了待她如同親姐妹一樣的家人,她會在二十四番花信宴上,為自己和她們博得一個圓滿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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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的規矩,守歲是一家之主來守,基本都是男丁。但梧桐院的規矩不是這個,都是清瀾和凌波一起守,守到子時,放了鞭炮再去睡覺。一般是燕燕先去睡,今年有了阿措,自然也是和燕燕一樣的待遇,大家一起圍著熏籠玩了一會兒牌,說了些話,燕燕就有點打瞌睡,凌波就讓楊娘子把她抱到床上去睡了。阿措固執,要一起守歲,凌波知道她把自己當作大人了,倒也不攔著她,還把熬的釅茶給她嘗一嘗,苦得阿措直皺眉頭。
熬到快子時,阿措其實有點熬不住了,站起來走了走,外面正下雪,寒風吹在臉上,涼得清醒了點。她看見楊花在一邊朝自己招手,不知道什么意思,疑惑地走了過去。
“表小姐,你跟我過來。”楊花笑著道。
阿措跟著她繞過回廊,她知道這里是梧桐院的后院,靠著外面的街,有一條小巷子,仆人都從這進出,雖是公巷,但原來的名字沒人叫了,都叫葉家巷子。
外面正下雪,楊花替她打著傘,巷子里一棵梅花樹開得正好,京城人家都在守歲,萬家燈火,時不時還傳來鞭炮聲。
阿措還以為楊花要給自己看什么,結果巷子里梅花樹下站著個人,穿著巡邏的金吾衛的披風。阿措一看就知道是替魏禹山送信來的人,頓時臉色一沉,道:“又是這套,我說過了,不要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讓他自己說。”
“我是自己說的啊。”那人明朗的聲音笑道,把雪帽一掀,正是魏禹山。
過年,他自然穿新衣裳,是朱紅色的錦袍,這次上面繡的是江崖海水和麒麟,金紅相見,錦繡輝煌,正適合在雪中看。
京中小姐把他視為花信宴當之無愧的前三名,也悄悄私下議論過,當然并不明說他名字。但阿措聽見,也知道是說他,說少年將領還是有威風,說打仗的人有少年氣,不似書生迂腐。
都說他生得好看,英氣十足,阿措覺得也就那樣,漂亮又如何,她從小在鏡子里看得多了。就算魏禹山像只搖尾巴的小狼一樣在雪里對她笑,她也并不為所動。
“你來做什么。”她仍然嬌氣得很,嫌棄道:“你不和你的家人一起過年嗎?”
“沒什么意思,吃了年夜飯我就跑出來了,還帶著我營里的人爬了鐘樓呢。”他得意地道。
阿措對于他那些十八歲少年莫名其妙的好勝心,和男孩子氣十足的愛好也并無興趣,只是待聽不聽的。
“你怎么穿金吾衛的衣服?”她問道。
“我在金吾衛掛了個閑職,以后不管宵禁,可以在城里到處跑了,你被關起來也不怕了。”他得意地道。
魏家是秦人,是窄臉,臉上肉薄,但因為骨相好,一點不顯得尖,反而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尤其適合這樣得意的笑,唇角勾起來,還帶著笑弧,活脫脫是書中少年揚名的將軍。
但阿措一點不買賬,他不提宵禁還好,提宵禁難免想起當初他借著宵禁名義攔住葉家的馬車的時候。
“我不能出來太久,回去了。”阿措沒什么好氣地道。
魏禹山也不生氣,只當她是因為被禁足了生氣,笑道:“那我明天再來拜年,我家拜年都是我去,我初一就來給你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