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承受得住,她怎么會承受不住?”清瀾淡淡道。
凌波的鋒利其實像她,只是時間太久,很多人都忘了她當初的模樣了。君子貴直,御史臺的奏章篇篇鋒利如刀,讀遍圣賢書的葉清瀾,怎么可能一直是一心禮佛的溫和樣子。
盧文茵的臉色頓時一變。
四年前的盧文茵知不知道自己會淪落至此呢,內宅的斗爭就是這樣諷刺,斗來斗去,失去本來面目,贏得什么東西呢?和丈夫一起調教揚州瘦馬送人的“琴瑟和諧”嗎?
但她很快就調整過來,笑道:“清瀾這是說什么話,別是也為月綺擔心壞了吧。見到你們這樣,我心中也不好受,正跟魏夫人說呢,我們早些回去,別給你們添亂了……”
瞧,她也記得四年前彼此是稱呼名字的關系,只是終于也走到今天。
“月綺正在備晚宴的食單,陳少夫人要回去,也好,正好我有番話和魏夫人說,請魏夫人屏退左右吧。”清瀾平靜道。
魏夫人并不為所動,反而盧文茵笑道:“清瀾今日是怎么了,咱們關系親近,你隨便些也還罷了,說句不好聽的話,魏夫人是侯府夫人,你就算有話要說,也要看夫人愿不愿意聽呢。夫人,咱們走吧,我看沈家今日是真亂了,沈少夫人處理不了這番亂象,冒犯到夫人就不好了。”
傅云蕊頓時急了,她雖勢單力薄,也竭力幫清瀾說話,道:“夫人不如聽聽清瀾姐姐要說什么……”
但鎮北軍女眷中也自有人阻止她,羅夫人立刻道:“云蕊怎么也糊涂了。夫人,咱們走吧,沈家亂成這樣,我們留著也是添亂,別讓沈少夫人多操心了,晚上再來也行。”
“珊瑚當日也曾問我墨子,今日就不顧兼愛非攻的道理了嗎?”清瀾平靜地問她:“沈少夫人已經明說,希望你們晚宴留下來,你們與其找借口離開,不如坦蕩承認。陳少夫人的話術雖然巧妙,不是正道,學多了并不好。”
羅夫人的閨名叫珊瑚,是魏元帥的遠房侄女,她的丈夫是崔景煜的副將羅勇,彼此青梅竹馬,當年也曾追著她叫清瀾姐姐,一心崇拜她讀的書多,熱情地要教她舞劍,日后好防身。
魏珊瑚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我倒是想學正道,只可惜沒人教我。”她朝著葉清瀾怒道:“要不是沈家今日出事,葉小姐也不會來找我們吧,可惜夫人現在聽不進去你的話了,我們楊林城的人,講的就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清瀾笑了。
“魏夫人聽不聽得進去我的話,我都要說。”她平靜地看著魏夫人道:“昔日夫人曾教我打仗的道理,有句話我記得很清楚,義戰必勝。月綺今日遭受的是無妄之災,陳少夫人再怎么巧言爭辯,此刻離開都是不義之事。這京中的風氣混亂,勾心斗角,讓人厭倦。長公主殿下今年主持花信宴,為的也是正本清源。夫人聽不進我的話,我也不勸夫人了,就請夫人遵從自己的心,以應王義吧。”
世人都以為勸諫是極復雜的事,要駁倒眾人,如同諸葛舌戰群儒才行。但怎能人人都如諸葛亮呢,群敵環伺下,能將自己的道理陳述出來,被該聽的人聽見,就已經是成功了。至于會不會被扭曲,被采納,那是后面的事了。
她只能盡力而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