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感慨景煜好福氣。
她甚至微微自卑過,自己并非最好的夫人,她知道,她出身將門,母親早逝,父親又只知練兵,無人教她內宅手段,管家也管得并不好,家中甚至稱得上清貧,她有的,只有一腔熱血,支持那時只是將軍的魏元帥的一切決定,和他一起愛兵如子,散盡家財。
崔景煜是在她家長大的,魏元帥亦師亦父,如果說葉清瀾是她夢想中的女兒的話,那崔景煜實際上就是她半個兒子了,她看著這父母雙亡的少年一點點長大,展露驚人的天賦,長成英挺瀟灑的青年,在花信宴上帶回端莊的女子,叫她師母,羞怯而溫柔。
她對葉清瀾,是傾注了全部的心的。她甚至看好了楊林城的院子,知道她一定帶著妹妹一起走,所以連她妹妹的大毛衣裳也預備好。那件灰鼠小襖現在穿在樂水身上,時時提醒著她的一廂情愿。
退婚時她甚至并不意外。
但景煜傷心得可憐。
那日的嘲諷,眾人的圍剿,她知道并不地道,也知道自己并沒盡到作為女主人的責任。
但她至今記得崔景煜被退婚那晚,魏元帥也和她一樣通宵未眠,他說:“景煜哭了。”魏夫人忍不住去看,淋得透濕的青年蜷在他房間的角落,像受了傷的狼。
她心都碎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聰明,也不大氣,她沒有駕馭這京中夫人圈勾心斗角的能力,很多年前她以為找到了解決的方法,她愿意交付她的權力,給這崔景煜帶回家中的端莊女孩,托舉她成為花信宴的魁首,只要她能跟著自己,熬過一個楊林城的寒冬。
但此時一切都過去了。
她仍是葉清瀾,但她不再是魏夫人了。
面對她的時候,她只是個憤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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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文茵總是慣常先開口。
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也一樣。三人中,她早早選定心術不正的陳耀卿,趕在陳家起勢前嫁了進去,她不如韓月綺的家世,也不如清瀾的才貌,她并不想做魁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魁首。
她只想把她們都踩在腳下。
陳家的內宅斗得如同戰場,那些惡毒的戰爭摧毀了她,即使如今成了一派的領頭羊,她仍然學不會和人平分天下,總是處處力爭上游,為一點好處,摧毀別人的整個世界也在所不惜。
就如同現在,她張口就笑道:“葉大小姐來了。沈少夫人怎么樣了?今日的事真是太離奇了,也難怪她承受不住,我還想去安慰安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