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知道是為什么。因為原本是要嫁,最后不嫁,所以穿上紅衣,又脫盡紅衣。荷花脫盡紅衣,剩下的蓮蓬,可不是蓮子心中苦么?
偏偏崔景煜字東昭,如今青年封侯何等春風得意,正應了東風的意向。
字字準,句句準,簡直是為清瀾生成的一般,饒是她能言善辯,此刻也只覺口中苦澀,無話可說。
倒是沈碧微這家伙,還有閑心聊詩詞,道:“這樣寫倒也不是學問不好,我聽說現在外面都在寫集句詩,本來就是這樣的,兩句集成一句,只要合轍押韻,有時候倒比原詩還好聽些。像有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更邀明月說明年’就非常工整有趣。”
葉凌波恨不能瞪她一眼,只能悄悄掐了她兩下,不讓她多說。
她只顧著管沈碧微,沒注意到韓月綺自從上次干倒盧文茵之后,已經是徹底開了枷鎖了,這時候索性也不再裝了,也許是借著酒意,笑道:“作詩我是不會的,不過集句我倒會,我記得崔將軍的學問也好,不如聽聽我這句:當年不肯嫁東風,笑入胡姬酒肆中。工不工整,有不有趣?”
頓時席上都為之一靜。
葉凌波是知道“笑入胡姬酒肆中”的故事的,立刻看向崔景煜,只見他面如冰霜,神色不動,只道:“我不懂沈少夫人的意思。”
“不懂最好。”韓月綺笑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堪折枝。你們年輕,自有大好光陰可以浪費,不懂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月綺醉了。”清瀾示意葉凌波,葉凌波連忙按下韓月綺的酒杯,笑道:“韓姐姐,我還沒掣呢,你省點酒給我,到時候也許我要大家陪三杯呢。”
“是是是,凌波一定能掣出好的來。”韓月綺這才乖乖聽話。
葉凌波于是接過簽筒來,她表面云淡風輕,其實也是怕這花名簽的,主要是太嚇人了,要真是句句靈驗的話,那可怎么得了。滿席人可都還不知道她和裴照的事呢,別把裴照的事也露在眾人面前了。
至于掣出壞的來,她倒不怕,還有什么比流水桃花更壞的嗎?總歸是有始無終。
白色的象牙簽子在簽筒里搖了又搖,始終不見出來,凌波正疑惑,手一歪,一支簽掉了出來。
這一支簽卻是背面朝上,她眼尖,一眼看見背后的黃色,頓時心神一凜。
是桂花。
真是準得讓人害怕。
但她畢竟是葉凌波,仍然神色不動,撿起簽子來。其實她也不覺得有什么懸念,但看見正面的詩句,還是一愣。
沈碧微湊過來,靠在她肩膀上,念了出來。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她笑道:“剛說易安居士,就來易安居士的詞。倒真跟我是一對,‘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和我的‘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像極了,都是用暗淡來寫顏色,是唐詩的習慣。只是這桂花怎么這么刁鉆,還罵人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