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聰明人,聽話聽音,何況沈碧微已經這樣明說。他于是道:“我明天就回清涼宮了。”
群臣反對的那座宮殿,官家到底還是賜給了他。說句誅心的話,其實也沒什么好爭的,反正沒多久就會收回來了,仍然歸于皇家產業。
沈碧微梗了一下,想說點什么,卻有點不知道如何說。她也沒有機會說了,因為林中忽然傳來一陣極嘈雜的聲音,像有千萬只蚊子在一起嗡鳴,但聲音比那兇險得多,也可怕得多,幾乎讓人瞬間就寒毛直豎,那聲音像從頭頂轟下來的,讓人腦中如同炸開一般。
林中沖出了一團深黃色的霧,如同黑煙一般,但要比那快得多。因為立刻就沖到了眼前,沈碧微不愧是勇國公爺教出來的,立刻反應了過來,一手抓住趙衍澤,將他身體按低,一手扯下來狐肷披風,覆蓋在他頭上,她拉著趙衍澤就道:“走!”帶著他就往馬車的方向跑過去。
趙衍澤被披風蓋著頭,暈頭轉向,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著她走了幾步,才意識到周圍的嗡鳴般的馬蜂聲。
他立刻掙扎,想站起來,把披風掀開,沈碧微本來按著他脖頸,立刻一捏,道:“你敢站起來試試,快跑……嘶……”
她被馬蜂叮中,一聲痛呼,背上又挨了兩下,這時候最要理智,決不能還手,好在趙衍澤的車輦離這不遠,她幾乎是以身體掩護著趙衍澤跑了過去,那邊元修也早反應了過來,趕過來接,剩下的人也都解下衣裳,扎成火把燒起來,馬蜂怕火,就沒有成群地飛過來了,只有零星幾只,他們用披風也就拍下來了。
“別動。”沈碧微仍然死死按住趙衍澤的脖子,等到了車輦門口,直接把他拎了起來,塞進車里,關上門。這才拔下劍來,砍下幾大枝桃花,堆在地上,搶過內侍手中的火把,點燃了,嫩葉青枝,頓時濃煙滾滾。
“馬蜂怕煙,不怕火。”她吩咐元修:“你去再點幾堆火,他們看見煙,也好趕過來。”
“我有傳令哨箭,已經用了。”元修道。
沈碧微眉頭一皺,但還是沒說什么。這是韓家的宴席,睿親王在這遇到危險,韓家一定落不是,也許沈家春狩的事都要受連累,但瞞也瞞不住。
她一面說話,一面用手撐著輦車的門,趙衍澤從里面想打開,根本推不動。
“別吵。”她訓斥道:“你在里面好好待著,不準出來。”
“你受傷沒有?”趙衍澤聲音焦急:“我聽見你被叮了。”
沈碧微煩不過他,順手用劍刺中了一只在煙霧中暈乎乎的馬蜂,伸手從地上撿起尸體來看,元修看到她這樣彪悍做派,都連忙道:“沈姐姐小心。”
“不礙事。”沈碧微道:“馬蜂又不是蛇,死了之后就不叮人了。”
憑誰來聽,也想不到這是京中文臣領袖沈大人家的嫡女會說出來的話,馬蜂也好,蛇也罷,她樣樣了解。
“還好,不是虎頭蜂,毒性不大。”她捏著馬蜂尸體看了一下,又問元修:“你們有藥沒有?”
偏偏趙衍澤作死,今日帶的人也少,也就一個元修,一個侍衛,一個內侍,雖然都老成,但不堪大用。元修也是宮廷長大,哪知道治馬蜂的藥,沈碧微見他不懂,也懶得多問,自己拍打了一下身上,確定沒有馬蜂藏著,才打開輦車,自己爬了上去。
她上去就關了門,趙衍澤的輦車,她也熟悉得很,上去先把燈點亮了,撕下一片衣袖,打濕了讓他捂著口鼻,免得外面煙塵嗆到他。然后擎著燈,打開輦車上放東西的暗匣,翻找起來。
“這是保心丸,這是止血的藥,這是什么?”她聞一聞,扔到一邊:“找到了,這是九珍解毒丸,蛇毒都能解,蜂毒應該也對癥。”
她翻出幾丸來,先自己吞下去半丸,又將丸藥搗碎,用水調和。調了小半碗,忽然一把抓住旁邊正擔憂看著她的趙衍澤,把他身上翻看了一陣。
趙衍澤像只溫順的麋鹿,任由她把自己頭臉檢查了一陣,又翻看他身上,把他四肢捏捏,摸摸背,道:“身上沒有哪里痛吧。”
“沒有。”趙衍澤被她揉捏得亂七八糟的,十分聽話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