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微沒想到趙衍澤會出現在這桃花溪。
本來她是準備帶著燕燕去捉桃花雀的,遠遠看見明黃車駕,就知道不尋常,走近一看,果然是趙衍澤,春日風暖,別人是最舒服的,他卻一到這時候就犯柳花咳,要說是為了春狩,那昨日長公主來了也就夠了,他今日再來,就有點過分抬舉韓家了。
“燕燕,阿措跟傅云蕊她們去水軒看畫了,你也去吧,明天再帶你捉鳥去。”沈碧微先支開燕燕。
燕燕向來聽她的話,立刻跑開了。沈碧微于是悄悄摸過去,倒把陪著趙衍澤的元修嚇一跳,刀都差點出鞘了。
“沈姐姐又嚇人。”元修也和她熟識,道:“上次怎么樣了,那些人沒為難你吧。”
“不妨事。”沈碧微只輕車熟路,踢一腳趙衍澤的靴子:“你不想活了,這地方花這么多,你還敢來?”
“春分之后我才會犯柳花咳呢,年年如此,準得很。”趙衍澤只微微笑:“這地方這么漂亮,你不盡地主之誼?陪我走走吧。”
沈碧微三歲就赴宮宴,被宮里的娘娘抱來抱去,從小知道沈大人教的道理:在宮中貴人面前,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不要駁斥他們,就算不想做,表面也是要答應的。
她對趙衍澤其實也是這態度,看起來沒上沒下,其實骨子里還是伴君如伴虎那一套,但這世上的事,如果真細究起來就沒意思了,人生苦短,難得糊涂。能在這樣醺然的桃花春風里跟喜歡的人走一段路,又何必想得太透呢?
趙衍澤噙著笑,慢悠悠跟在沈碧微后面走。他身體不好,走也走得慢,還得靠一根手杖,沈碧微本來還沒注意到,等到走了一段路,一眼掃見,才反應過來。
“給我看看你的手杖。”她皺緊眉頭,只不敢相信,細看了一眼,上面確實是五爪金龍沒錯。頓時反應了過來:“你把圣上的手杖拿過來了?”
“就不能是皇伯父賜給我的?”趙衍澤還笑瞇瞇逗她,見混不過去,才笑道:“是嘛,皇伯父在書房考我們的書,我看這根手杖順手,皇伯父就送給我了。”
他就算不細說,沈碧微也能想見那場面,御書房可不止他一個,一定是眾皇子都在。一邊是嚴肅的君父考查文章,眾皇子戰戰兢兢,一邊是他談笑風生,甚至把官家的手杖都順手要了過來。這場面只怕皇子們到四十歲都忘不了。
沈碧微立刻罵他。
“偏你喜歡干這種事,不計長遠。你只活今天了是不是?”
趙衍澤挨了罵,只是微微笑,道:“你喜歡,給你好了。”
“我要這東西干什么?你自己留著就行了。”沈碧微嫌棄地道。
但她雖然嫌棄,也知道這背后藏的深意。不然,她不會帶著趙衍澤走到了桃花溪邊,就停了下來。
“你們剛剛在這飲宴呢?”趙衍澤有著宮中貴人的脾氣,對一切外面的東西都十分好奇:“這是什么,花名簽嗎?用骰子玩的嗎?”
“趙衍澤。”沈碧微忽然叫他名字。
趙衍澤抬起頭來看著她,神色帶著詢問。
沈碧微安靜看著他眼睛,她五歲就認識他了,雖然仍是君臣有別,但在彼此,都已經是不能更近。
“我不嫁人的,趙衍澤。”她這樣平靜告訴他。
趙衍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