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一刻他忘記了,只想用手去抓。崔景煜知道一定要笑他,整天開屏的孔雀,如今也遇到死穴了。
凌波把他的手掰過去看,見虎口處果然紅腫了起來,馬蜂她雖然沒見過,也知道厲害,奶娘小時候講的故事里,熊羆,灰狼,毒蛇,蜂子,都是能要人命的東西。
這時候逗逗她一定很好玩,但她的眼淚立刻下來了,落在皮膚上有種滾燙的感覺,比蜇傷還牽動人的心神。
所以裴照笑著跟她解釋:“沒什么事的,馬蜂叮幾下又沒事,把毒針吸出來就好了。”
他本來是為了安慰凌波,但卻忘記了葉二小姐的行動力了。話音剛落,凌波就低頭,噙住了他的虎口。
因為折過桃花枝的緣故,他手上有好聞的桃花香味,凌波也是到把蜂刺吸出來,吐在地上之后,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的。
這在京中規矩里,就算有了肌膚之親了,傳出去的話,凌波是無論如何都嫁不掉了。
“要是別人知道,要你好看。”她立刻威脅裴照。
裴照立刻露出受傷的神色來,凌波卻不管他,自顧自翻他身上:“解毒的藥丸呢,拿出來碾碎了敷上啊,沈碧微說過的,外用內服是一個道理……”
“我不敷。”裴照立刻耍賴:“毒死我算了。”
凌波氣得要揍他,他卻忽然指著凌波頭上道:“又有一只。”
凌波嚇得差點坐起來,但又不敢動,只能看著裴照湊過來,像是要找到她發髻上的馬蜂一樣,他的臉越湊越近,近到凌波能看清他眼尾的小痣其實是淺棕色的,凌波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就在凌波以為他要親自己一口的時候,他卻忽然別開了頭,笑了。
“騙你的。”
凌波哪里肯,立刻把他手臂都掐紫了,裴照也不躲,只笑著求饒:“掐死人了,蜂毒要發作了……”
“你別想騙我。”凌波毫不手軟:“你再謊話連篇,看我不把你臉掐爛呢。”
但她其實不敢掐裴照的臉,就連現在這種這樣打他的時候,明明看起來像凌波占據了全部的上風,她都有種魂不守舍的感覺,像喝醉了站在懸崖邊,仿佛只要他一拉自己,自己就會同他一起栽到誰也不知道的深淵里去。
也許是因為他的眼神的緣故。
每當這時候,他總是這樣笑微微地看著自己,像是收起了他所有玩世不恭的本事,像是在看一場注定留不住的桃花。
陽光透過洞口的桃花枝在地上灑下斑駁陰影,山洞里一時靜下來,凌波也覺得口中干澀,像是想不到該說什么。
但就算不說什么,她竟然也覺得這一刻非常好,像是兒時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暖融融一覺睡過去,醒來也仍然覺得安心。
清瀾說的那個關于船和錨的比喻確實很貼切,和他在一起,就是不管怎樣都安心。
但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是獨當一面的葉凌波,葉凌波自有葉凌波的責任要盡。
“裴照,”光是叫他的名字,她就覺得苦澀一陣陣從心頭往上涌:“我剛才在桃花林說的那些話……請你忘了吧。”
她不是斷織勸學的賢妻。為了她力爭上游,今日聽起來是很讓人感動的理由,五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鳥終究變不成魚的,何必拉著他跟自己一起在水中沉淪,終成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