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談情。”她平靜告訴他:“江南春好,風花雪月好風景,但戴大人只能獨看了。”
他的神色一動,大概把這當作拒絕。是個有胸襟的人,巨大的失望下也不見失態,仍然能維持禮貌的笑容。凌波于是繼續道:“要是戴大人能接受的話,就飲了這杯茶吧。”
小柳兒端茶上來,是上好的明前春茶,一兩明前一兩金,何況是在遠離江南的京城。茶盞是天青色汝窯,一樣價值千金,市面上想要一盞都難,她卻有一套。
她用這樣的方式展露自己的家底,小柳兒上前敬茶,道:“戴公子請飲茶。”
稱公子,不是大人,是江南風俗。這美貌的丫鬟是她的大丫鬟,京中規矩,小姐的丫鬟多半是陪嫁,戴玉權也是聰明人,立刻明白這敬茶的意思。
“小姐不喜歡江南,長居京城也是好的。”他帶著笑和她打啞謎:“我看十五日是個好日子,正好賞月。”
元宵節他錯過的燈謎,今日和她一個個來拆。十五賞月是十五提親,長居京城,是說嫁了他之后不必回江南。
凌波只垂著眼睛看茶盞。
“十五確實好。但今年花信宴也好,不知道戴大人有沒有耐心,等我看完二十四番花信風?”
她答應他十五提親,只是要等花信宴結束后再談婚事。這在戴玉權,已經是意外之喜的快了。
但他也是個好對手,并不顯得過分欣喜,而是沉穩笑道:“聽小姐安排就是。”
談多了生意,自然還是要說點人情話的,畢竟日后是要做夫妻的,雖然他如今看她樣樣好,就連未婚小姐這樣討論自己的婚事,也一點不覺得不守規矩。但人心易變,焉知他日不會翻出來說呢。
所以凌波談完條件,只垂著眼睛道:“家業凋零,讓戴大人看笑話了。”
其實她的家業倒不凋零,能把皇商打個跟頭的家業,長安城中也未必尋得出多少個,但戴玉權知道她說的不是家業,是家丑不可外揚的那個家。
凌波并不很高,瘦削身形,穿的是翠色衫子,沒有元宵節的狐肷披風,更顯得身形單薄。不過虛歲二十的年紀,在父親和繼母的手下生活,還經營出這樣大的一份家業,誰看了不生憐惜。
所以戴玉權也只是正色道:“小姐請放心,相機行事,因地制宜,小姐何必在乎迂腐規矩,戴某也從不是那樣的人。”
小柳兒雖然滿心不贊同自家小姐的選擇,但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高看戴玉權一眼。
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小姐的判斷了。橫豎戴玉權也確實是京中炙手可熱的王孫,只是到底意難平。
談到這里,大事都已談妥,凌波最后只有一句:“承蒙戴大人青眼,凌波十分慚愧,希望戴大人日后多多指教。”
她起身離座,留羅娘子接待他。楊娘子眼力太好,只怕看出端倪,而她這時候不需要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