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的性格,也活脫脫被阿措學到了精髓:在外面不管怎么兇悍,到了自家姐姐面前,總是一臉老實。清瀾在前面被夫人纏了一上午,即使是她,也有些暈頭轉向了,所以也沒注意到自家妹妹老實表情下藏的得意。
“你上午跑哪去了。”她還替凌波理理鬢發,認真教她:“雖然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些粉飾太平的事,但還是要應對一下的,不然她們也心不安。”
她們兩姐妹,活脫脫就是蘇女官和秦女官的模樣,如同道家的陰陽魚,清瀾溫和忠厚,就失于鋒利。凌波總習慣暗中作戰,所以正面的最簡單的敷衍交際都完不太成。
韓月綺和沈碧微在旁邊,聽得好笑。沈碧微尤其聽得翻白眼:你妹妹在外面都要斷人一家的生路了,你還在這勸她愛惜飛蛾長罩燈呢?
但她們也不敢戳破凌波干的好事,所以清瀾渾然不覺凌波干了什么,怕她拘束,還勸道:“你放心,她們不敢亂說的,你只管去大方交際就好了。”
凌波只扮乖巧狀:“好,我等會就去。”
清瀾不知道,夫人們也多半不知道,但長公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對于葉凌波這個人,她也是早有印象。當初二丫在魏夫人家門口那一狀告的,實在讓人記憶猶新,可惜自家兒子也藏得好,不然那時候追查下去,把他逮回家來,就少了后面多少事了。
可惜少走一步,棋差一著,如今她也只能和這個未來兒媳婦在暖閣對坐,句句斟酌,生怕過于嚴厲,刺傷了她。
凌波倒不擔心,皇家人行事,她從沈碧微那里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最要體面。體面的關鍵,是只對自己人體面。天下人在他們那沒有三六九等,只有自己人和外人。
是自己人,就是君,是外人,就是臣。君是能享受體面的,而臣子不能,真觸怒上意,賜個全尸就是極大的恩情了。
而她是長公主的自己人。如同皇室的皇子公主,輕易訓斥不得,因為怕傷了他們的貴氣,以后如何馭下?所以裴照小時候身邊也自有一堆仆從,犯了錯只罰他們,罰到伴讀身上,對他們已是極大的侮辱了。
所以她也安心進去行禮,口稱殿下,然后看座奉茶,蘇女官親自端了茶來,奉到她手中,凌波想起一個月前還在這廳堂里戰戰兢兢不知能不能平安回去的自己,實在好笑。
長公主果然開口就對她極親近,道:“聽說凌波今日跟人起了口角?”
以前她連話也懶得跟自己說,都是女官代為說話。凌波知道她是把自己當自家兒女,于是笑道:“那倒沒有,只是薛少夫人說了幾句失禮的話,王嬤嬤已經代我處置她了。”
王嬤嬤站在長公主身后,都不著痕跡和宋嬤嬤對視一眼,仿佛在說:瞧瞧,我沒說錯吧,這位小主子可不是好相與的。
長公主實在好氣又好笑,氣是氣她偏要耍這樣手段,借刀殺人,借的還是嬤嬤的刀。好笑是好笑在她這招數要是尋常小姐用還真挺有意思,又省力又輕巧,自己一點不沾血。
但她哪是尋常小姐。
這是宮中妃嬪的手段,說句不好聽的,是正宗的妾婦之道。她趙蔚華正經嫡長公主,英國公府也是凌煙閣上的名將,行事都是蔚然正道,連中宮皇后的招數在她面前都襯得小氣了起來,偏偏遇上這樣一個未來兒媳婦,實在讓人好笑。
到底是自家兒子干的好事。
君奪臣妻的事都干出來了,還逼得人家戴玉權出來遮掩,這兩個也真是前世孽緣,拆散不得。
所以長公主也只能耐心教她:“我也知道她們當初犯下不少事,但你如今是什么身份,何必和她們計較,就是想教訓她們,叫個女官去訓斥幾句就是了,何必自己去和她們對嘴對舌,太抬舉她們了……”
這真是把凌波當作自己女兒來教了。她也知道這個女孩子必定是自己未來的兒媳了,所以連以前自己在宮中學的規矩也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