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立刻笑了,這才拿起畫蜮弓來。漆黑的檀木弓臂有種沉甸甸的重量,多年下來,已被摩挲得十分光滑,幾乎是油潤的,貼在臉上,有種冰涼的質感。弓弦是當年英國公在射蜮山打到的一頭巨鹿的鹿筋,放在熱油中煮過,用生硝和冰硼鞣制,為的是百年不壞……
這是他祖父親手制的弓,這把弓曾供在凌煙閣中,也正應了禮記中檀弓的典故,最終他死于帝王的子與孫。
裴照生得其實沒那么像他,他的桃花眼和風流俊彥的外表并不像霍安國,也沒那么像長公主,所以他是裴照,不只是霍英禎。凌波始終只認這名字,因為她愛他,就像她也是他心上的人。
此刻裴照拉弓如滿月,笑著問她:“凌波親我一口,我就一定能射中。”
要是平時,裴將軍這樣浪蕩,少不得要挨一下。
但今日沒有。
今日凌波想逗他開心,就像他每一次逗她開心一樣。因為這幾日春狩官家對他不間斷的磋磨,因為他被困在這京城的富貴名利場中,就如同籠中的那只猛虎,再也回不去自己的山林。
因為他是為她甘愿回來的。
所以她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輕輕一碰,在世家小姐的規矩中,哪怕是訂婚的男女,這也是從來沒有的道理。但她敢做,因為她是葉凌波。她的命運,自己來寫,這世上的規矩,她也許認,也許不認,一切只關乎她愿不愿意。
裴照的眼中都有瞬間的驚訝。
但他很快笑了起來。
他松開弓弦,霍家的射術用的是唐時的射法,叫做韜指,能開六石的強弓。這由他祖父親手制作的弓弦如同神鞭,羽箭呼嘯著脫弓而去,發出撕裂空氣的聲音。演義上說,這叫穿云裂石之音。
兩百步的距離,他一箭射中那鐵籠上的鐵鎖,精鋼的箭頭攜帶萬鈞之力,將那鎖頭瞬間擊碎,碎鐵飛濺出來,在籠中猛虎的面上劃出一道血痕。
那老虎有一瞬間的安靜。
然后它忽然狠狠撞了一下鐵籠,已經被破壞的鐵鎖因為這一下而脫落,再撞,鐵門頓時被撞開,它一躍而出,抖擻一身皮毛,原本蜷縮在籠內的身體因為而舒展開,那斑斕皮毛在陽光下幾乎是發著光的。
風從北面來,吹著它的皮毛,它平靜地站在密林邊,看著春狩的營地。
裴照也平靜地和它對視,手中弓如滿月,從密林到營地兩百步,只怕再來三頭老虎,也未必能活過他手中這把強弓。
那老虎像是看懂了裴照的眼神,忽然咆哮一聲。書上說虎嘯震撼山林,原來真的如此威風,正好有風來,吹得密林滿林的樹都低下來,如同群山在向它們的王行禮。
老虎一躍而起,沖入了密林之中。
那斑斕皮毛在林中幾起幾躍,很快便看不見,但凌波知道它一定是回了它的領地。
“快走。”她輕聲道:“以后再也不要被抓到了。”
它是幾乎成了精的虎王,一定能夠吸取教訓,有生之年,這密林中的人再難窺見它的蹤影。
她還在看老虎,身上卻忽然被人抱了個滿懷,裴照低下頭來,把臉靠在她的臉邊,笑著問:“凌波害我走丟了老虎,怎么賠我?”
凌波笑著回頭看他,問道:“你要怎么賠?”
正午的陽光下,他的眼睛彎彎,看凌波的樣子,好像拿一整個天下來給他也不換。
他說:“我要凌波陪著我過一輩子,長長久久,少一天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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