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君也只能咳嗽著開口了。
“當初的事,是仲卿錯得太遠了,我也有錯,沒有主持公道。如今他也悔過了,已經把潘姨娘發落了,仍舊做妾,如今那邊院子都不稱她作夫人了,也讓她去你娘靈前跪著悔過了……”
別說凌波,她身后的小柳兒和楊花都聽得直撇嘴,楊娘子倒還沉著,羅娘子已經忍不住要開口了,但凌波一抬手,她就不敢說了。
凌波不緊不慢地打斷了自己祖母的話。
“咱們不是在買菜,老太君也不必和我討價還價了,聽著怪可笑的。”她只平靜看著葉老太君:“這家里的主人,從來就是葉大人,潘姨娘不過是他的一把刀而已。沒有潘姨娘,也要有張姨娘王姨娘。怪只怪我姥姥姥爺上了媒人的當,沒有認清葉大人狼心狗肺的本性,把我母親嫁了來。論理,葉大人雖是探花,當年為他的職位,我母親也拿出嫁妝里的一千銀子為他上下活動過,更別說之后每一次升遷、辦席招待同僚、拜謝師長上司……只可憐我母親十多年,養出這樣的中山狼來。我母親的命債,我就不問你們要了,只能怪林家的女兒身體不好,上了你們家的當,為你們生兒育女。我只要葉大人把這二十年的榮華富貴還回來就是了。”
她雖然說得平靜,但提及母親,眼角微紅,手也控制不住地在顫抖,明眼人都看得住,這是絲毫沒有挽回的可能了。
吳嬤嬤仍在搜腸刮肚找說辭,葉老太君已經面如土色,坐在床上一言不發了。
葉凌波看她這樣子,只當她要維護葉大人到底,冷笑一聲,振衣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見葉老太君道:“你鐵了心要懲罰,卻沒有獎賞,也不是御人之法吧。”
滿屋仆婦都不知道老太君的意思,只有葉凌波眼神一動。
葉老太君不明說,她也不明說,只冷笑道:“我也知道,老太君想要的,無非是家族榮耀,葉家雖然沒有嗣子,但有我在,燕燕以后招贅在家,榜下捉婿,保住葉家的祖業門第,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但要是讓葉大人安安穩穩地留在這里,享受我娘沒有機會享受的一切,以后做老太公,我是受不了的。不如葉家就終結在我這一代,將家業散了,該給姐妹陪嫁的陪嫁,該送回林家的送回林家,也算我娘親養我一場,我送我娘親的一份禮物吧。”
葉老太君教她御人之法,她立刻學會了,說了獎賞,也說了懲罰。葉大人如今是沒有兒子的,要從宗族過繼兒子是自然的,但她身為國公府夫人,又有長公主殿下在,隨口一句,就能讓葉家過繼不成,散盡家業。甚至不用明說,只用略提一句,自然衙門中有無數人幫她去做。
相比之下,只有燕燕招贅,繼承門戶,是唯一的可能。
話已至此,葉老太君也沒有其余話好說,只能道:“二姑娘想的固然不錯,但清瀾和燕燕未必如此想吧。”
“老太君不必擔心,我們梧桐院自會商量,老太君只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凌波淡淡道。
吳嬤嬤還沒聽懂內情,還上來敬茶,賠笑道:“姑娘到底喝一杯茶再走吧。”
凌波卻只看了看茶,沒說話,還是她身邊的小柳兒答道:“國公爺也知道咱們家的狀況了,囑咐過小姐,不要喝外面的茶。”
其實裴照倒沒囑咐得這么詳細,宮廷中這種事多,普通臣子家還是少。但拿出來恐嚇一下他們倒是不錯的。畢竟老太君連只有懲罰沒有獎賞都說出來了,真發了狠,毒死凌波,也不是不可能。
葉老太君只慘淡笑:“二姑娘防范心也太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