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瀾不解。
馬車昏暗的燈光中,戴玉權這樣開門見山地問她:“那天在席上,沈少夫人說有首詞適合葉小姐,與荷花有關,沈小姐說是女子寫的,當時我就猜到了。我猜葉小姐回去也翻書了,是幼卿的那首詞吧?”
清瀾反應了過來,所以臉也紅了。
“其實這首詞寫得很好,從來詩詞不在于工巧,只要對情對景,發自內心。哪怕是新手寫來,也自有動人之處。”戴玉權評價道。
他評的不是詞,是詞中的感情。
他全猜到了。
怪不得凌波那樣看重他,這人確實聰明沉穩得可怕。
當日韓月綺在席上打啞謎,清瀾就覺得不妥,她于圣賢書上厲害,詩詞卻一般。回去翻書翻出來,才知道是宋朝一位叫幼卿的女子寫的浪淘沙,故事是尋常故事,不過是青梅竹馬,與表兄一起讀書,自幼定情,父母嫌貧愛富,為難表兄,將幼卿嫁給了一名武將,表兄日后卻登了科,上任做官。正好幼卿隨武將在陜右帶兵,雙方在驛站相遇,表哥策馬不顧,幼卿才寫下了這首詞。
“目送楚云空,前事無蹤。漫留遺恨鎖眉峰。自是荷花開較晚,孤負東風。客館嘆飄蓬,聚散匆匆。揚鞭那忍驟花驄。望斷斜陽人不見,滿袖啼紅。”
韓月綺開玩笑,是開其中那句“自是荷花開較晚,孤負東風。”因為那日花名簽上清瀾剛好掣中荷花,寫的是“當年不肯嫁東風,紅衣脫盡芳心苦”。
有誰比大勝而歸,二十四歲封侯拜相的崔侯爺更配得上東風這個意向呢?
而韓月綺到底是清瀾的朋友,她選的句子,比花名簽上要溫情得多,也寬慰多得。不是東風的錯,當然也不是荷花的錯,花開花落哪里有錯,她不過是花開得太晚,所以辜負東風罷了。
也許是清瀾窘得太過,戴玉權反而先開了口。
“世人傳頌這首詞,是惋惜詞中的感情,不是要苛責幼卿小姐的意思。”他開口就語帶寬慰:“世上女子本就身不由己,我身為男子,也只能看見命運無常。要真有那樣的糊涂人,因為女子不能做主的婚姻而苛責女子,進而記恨,那也如同詞中表兄一樣,是不值得的人罷了,還好沒嫁給他。”
但清瀾是最誠實的人,即使世人都為她開解,她也并不借此為自己開脫。
她只是反問道:“那如果詞中的小姐,是自己做主的呢?”
戴玉權也為之一愣。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
“正如那日沈少夫人所說,緣生緣滅尋常事,小姐又何必自責呢。”
他似乎要往下說,卻欲言又止。
清瀾疑問地看著他。
“戴大人但說無妨。”她自嘲地笑道:“要按世人的說法,我們也算是好友了,戴大人不必擔心,我不是迂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