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風來,吹得梧桐葉颯颯而落。
云團子遮了日光,令程亦安腦門前如罩陰霾。
她不知自己如何進的程府后門,只覺腳步有些踉蹌,腦子里嗡嗡作響,順著羊腸小道進了府內,只管往僻靜處走,走了一段,她又回過眸來。
如蘭呆呆跟著她,雙目交織著不可置信和對未知的恐懼。
“姑姑娘。”
看著膽顫的丫鬟,程亦安忽然鎮靜下來。
她不能亂。
程亦安稍一思忖,示意她湊近,吩咐了幾句。
如蘭立即明白了程亦安的打算,見她神色絲毫不亂,心也跟著定下來,深吸一口氣道,“誒,奴婢這就去。”
程亦安獨自徐徐往四房邁去。
南府內部各房均有圍墻做隔,卻也開了不少小門以方便通往。
四房就在南府西南面第二家,很快就到了。
查肯定是要查的,只是十七年過去了,人證物證恐早已消失匿跡,將她瞞得這么死,可見對方是下了狠功夫的,倘若悄悄查,保不準打草驚蛇,無跡可尋,且不如敲山震虎,讓他們自亂陣腳,屆時便容易揪出他們的狐貍尾巴。
祖母是精明人,等閑撬不開她的嘴。
繼母苗氏是一點就著的性子,程亦安決定去找苗氏捅婁子。
程府離城陽侯府近,程家的人早早吊唁回了府,此刻苗氏剛從老太太院子里出來,回到自己院子午歇,忽然聽外頭丫鬟來報,說是二姑奶奶回來了。
苗氏唬了一跳,趴在窗口往外瞅一眼,果然見程亦安步伐雍容往里行來。
苗氏心頭納罕,卻忙在炕上端坐,等著程亦安進來請安。
說到程亦安這繼母苗氏,并非顯赫人家,相反,比起其余程家婦,她出身很是寒微,二十年前程明祐新中進士,正值先帝揮軍北上攻齊,用人之際,程明祐等一批新科士子均被提用要職,程明祐便是運糧官之一,豈料先帝金山堡一役戰敗自刎,程明祐也負傷逃潰,滾落山崖,恰巧被牧羊女苗氏所救,程明祐見苗氏貌美,便將她帶回了京城。
畢竟出身不好,這些年苗氏在程家也是兢兢業業做人,面對程亦安這位嫡長女,骨子里還有些自卑。
程亦安進東次間時,苗氏已掛上笑容,
“安安,怎么這個時辰回來了,可曾用了午膳?”
程亦安給她行禮,只道不曾用膳,苗氏立即遣人去傳膳。
“不必了,我瞧著您這桌上還有點心,我墊墊肚子便成。”
苗氏也不堅持,看出程亦安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耐心等她吃了點心,便問她,
“姑娘突然回府,可是有事?對了,不是為了那被燒的院子來吧?實話告訴你,我正與你父親商量著,要重新建好,回頭也好預備著你歸省。”
程亦安笑問,“哪兒來的銀子?”
這問的就有那么點不合時宜,但苗氏還是答道,“先看公中愿不愿意出,若是不愿,少不得我跟你父親貼補。”
這不過是苗氏面上說說罷了,最近那院子鬧鬼,她都不敢要了,既然是給程亦安住,少不得還得是老太太掏錢。
程亦安就笑了,“重修宅邸費用不菲,父親一年俸祿不過一百兩,您嫁過來時手里也沒什么嫁妝,程家每年的分紅給到你們手里也不剩多少,靠著每月二十兩月例,你們拿什么貼補?”
苗氏臉上有些掛不住,眸眼一瞇,瓜子臉往下一拉,現出兇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您和父親是不是昧了我娘的嫁妝。”
這下苗氏一蹦三尺高,
“胡說,我連你娘嫁妝單子都沒見過,怎么會貪她的東西,實話告訴你,你娘死了,我也起過意,可是老太太捂得死死的,提都不許人提,說是留給你的,”
說到此處,苗氏忽然眼眶一酸,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