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
程亦安尋來一小錦杌,挨著她膝蓋頭坐下了。
老太太撫了撫她光潔的額頭,怔怔看著,到底是親自養大的姑娘,養了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安安,從你上回放火燒院子,到今日故意逼得苗氏來我跟前鬧,我就知道,你應該是聽說了什么,是嗎?”老太太眼神帶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程亦安沒有否認,迎上她的視線,“對。”
老太太深深閉上眼,“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了。”
程亦安蹙眉道,“您為什么要瞞我?”
老太太忽然苦笑幾聲,兩頰薄薄的皮肉一扯,連著鬢角的白發也從梳著頭油的發髻上鉆出來,顯得人越發老態龍鐘。
“因為我想保護你。”
程亦安明顯面帶狐疑,
老太太見她不信,無奈地搖了好一會兒的頭,
“我適才大可當著大家伙的面坦白真相,可你知道我為何單獨留下你?”
程亦安不語。
老太太語重心長道,“因為,這些事一旦被他們知曉,對你不利,對你娘也不利。”
說到此處,老太太再次鄭重地看著她,
“安安,我最后問你一次,你確定要知道嗎?”
程亦安心中已有不妙的預感,卻是沒有絲毫遲疑,
“您告訴我吧,否則我寢食難安。”
“好。”老太太緩緩吁了一口氣,垂下眸許久,再次抬眸時,一字一句道,
“因為,你并非祐兒親生骨肉!”
程亦安猛地站起身,心口突突直跳,
“怎么可能”
“可能”二字還未脫口,想起父親對她的冷漠,想起前世苗氏非鬧著說她搶了繼妹的婚事,一瞬間涼意滑遍全身,倘若她真不是父親的孩子,那么一切就說得通了。
老太太眼底痛惜難當,“你還要繼續問嗎?”
程亦安喉嚨黏了黏,慢騰騰坐下,整個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她喃喃道,
“您繼續說,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先帝北征,你爹爹被派遣為臨時的督糧官,隨軍北上,后來先帝戰敗自刎金山堡,幾十萬大軍覆沒,你爹爹也傳來死訊,我一夜之間急白了頭,你母親也深受打擊”
說到這里,老太太淚如雨下,“他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我們四房唯一的進士,我豈能看著他這一房絕后,是以與你母親商議,讓她”老太太淚水在眼眶打轉,干裂的嘴唇蠕動著,怎么都說不下去,
程亦安定定看著她,呼吸也屏住,急道,
“讓她什么”
“兼祧!”
說完這兩個字,老太太深呼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古禮云,一房兄弟身后無兒,便讓其他兄弟兼祧,以繼香火。
程亦安腦子里有那么一瞬的空白,像是有無數只烏鴉在腦門前晃,她視線都模糊了,
“說,接著說。”她聲音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