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都是死,王珂決心冒險一搏,打算帶著數百口家人在夜間乘船,強行闖開一條生路。可當他吩咐士兵準備渡船的時候,大家居然都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假裝沒聽到,不為所動。
晚上,部將劉訓叩打王珂寢室房門。
王珂大驚,以為他要發動兵變,厲聲呵斥道“干嘛想造反嗎”
劉訓撕開袖子,露出胳膊,“我對這條胳膊發誓,您要不信,先砍了它,以證明我的清白”
王珂這才走出來,問他有什么辦法。
劉訓告訴他,“大兵壓境,軍心恐慌,有人不愿冒生命危險渡河,不可強逼,何況,萬一大家爭搶渡船,秩序必然混亂,如果有人趁此機會振臂一呼還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呢。”
“那該怎么辦”
劉訓說道,“等到天亮,您先把情況告訴部眾,問一問誰愿意跟您出逃。如果大家都愿意跟您走,那就走否則就向張存敬表達愿意投降的意思,作為緩兵之計,再慢慢商量對策。”
王珂聽取了他的建議。
次日天亮,王珂親自登上城墻,向張存敬喊話,“我跟朱大帥是兩代世交,父子之歡,兄弟之情。將軍但且解圍后撤,等朱大帥一來,我自然開城投降。”
隨后,王珂在城墻上豎起白旗,把駐留城中的河東諸將全都逮捕,連同節度使的符節、官印等,一并送往張存敬軍中,隨同前往的還有作為人質的王璘王珂之兄和河中諸將。
于是,張存敬解圍后撤,派人馳報朱溫。
朱溫聞訊大喜過望,他當時正率領主力部隊緩慢前進,剛剛走到洛陽。聽到河中投降的消息,立即“馳往赴之”。但他的目的地卻不是河中府,而是虞鄉。
這才是朱溫的高明之處。
虞鄉,位于河中府以東,它的重要性在于一處墓地,這里埋葬著前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朱溫要做的,就是到王重榮墓前哭祭禱告。
王重榮是朱溫人生路上的重要貴人。當初,朱溫效力于黃巢,鎮守同州,聽從了王重榮、楊復光的建議,叛齊降唐,朱溫又以母親王氏與王重榮攀同宗,認王重榮為舅舅,結下甥舅關系。正是那次倒戈,才使得朱溫從一個草賊搖身一變,洗白成帝國功臣,并通過征討黃巢及其殘黨秦宗權,一步步走到今天。
朱溫也曾對王重榮指日月發誓,說我今后若飛黃騰達了,凡王家子孫,我都會盡心事奉我得志,凡王氏者皆事之
如今,朱溫無故征討王重榮的后人,既名不正言不順,又招惹恩將仇報之口舌。如果朱溫樂呵呵地徑直入城受降,那么他將失去河中地區的群眾基礎。所以,他必須到王重榮墓前表演一番。
在王重榮墓前,朱溫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悲不自禁,聲淚俱下地陳辭致祭。奧斯卡欠朱溫一個小金人。
此時的朱溫,幾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河中五州之地,控制了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的河中地區,北控河東,西窺關中。心里早已樂開了花,臉上卻還能表現地悲痛欲絕。
影帝朱溫收獲了河中的民心,河中人民“聞之感悅”,認為朱溫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發自肺腑地愿意接受朱溫的統治,朱溫成了王重榮的合法延續。
錢镠哭周寶,楊行密哭高駢,朱溫哭王重榮,馬殷哭孫儒。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表演時。
接下來,朱溫還是沒有著急進駐河中府,而是派使者往來,商討受降事宜。
王珂打算“面縛牽羊”來見朱溫。
這是對投降者最大的侮辱,最早的出處是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