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動手的人,在現實里可能唯唯諾諾,但對著不會說話的動物,倒找到了當皇帝的錯覺。”
“你越是溫順,他們越覺得你好欺負。就像上學時班上最老實的孩子總會變成受氣包,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么,而是有些人就靠踐踏弱者來證明自己強大。”
“你說的道理我認同,但是恕我直言......”蘇遠刀尖微微下壓,“游客的行為固然惡劣,但你們園方的工作人員都是吃干飯的嗎?什么事情都等到事后才能發現?這與你們的不負責脫不開干系。”
“把動物們從野生環境中帶到這里,就應該承擔好保護他們的責任。”
梅祥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這個三十多歲男人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你說得對,我們有責任,但你知道這座動物園現在有幾個飼養員嗎?”
他沒等蘇遠回答,自顧自說了下去:“兩個,只有我和老劉。而老劉......他已經三個月沒來上班了。他老婆病了,需要人照顧,這里那點微薄的工資,連醫藥費的零頭都不夠。”
梅祥的目光掃過荒涼的動物園,雨幕中,那些破舊的籠舍顯得格外凄涼。
“這里在郊區,本來就沒什么人來。再加上經營不善的緣故,一直在虧錢。去年開始,連飼料錢都快付不起了。老板為了節省開支,裁掉了大半員工,剩下的工資也一減再減。”
“動物園面臨倒閉,可是動物們還沒找到去處,這里只能繼續營業,我們甚至不敢提高票價,怕連最后那幾個偶爾來的游客都嚇跑。可越是低價,來的越是......不那么在乎規則的人。”
“我一個人要負責大半個園區的喂養、清掃、巡查。從早上五點忙到天黑,可還是顧不過來。”梅祥的聲音越來越低,“每次發現受傷的動物,我都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可是......我真的盡力了。”
小怪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緒,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腿。梅祥彎腰把它抱起來,輕輕撫摸著它身上那些代表著不同悲劇的傷痕。
“有時候我在想,也許最殘忍的不是那些傷害它們的人,而是我們這些明明想保護它們,卻無能為力的人。”
“所以你就成為了靈媒?”
或許是無法做到感同身受,蘇遠覺得理由還不夠。
“我從小就不太會和人打交道。”
梅祥緩緩站起身,走向用木柵欄圍起的鶴園:“小時候在孤兒院,別的孩子會湊在一起玩,我就蹲在墻角看螞蟻搬家。因為不善言辭,那些來孤兒院的夫妻,怕我有智力缺陷,或者說自閉癥什么的,沒有人愿意領養我。”
“后來,到了年紀我就出去打工了,經歷了許多事,遇到過許多人......一晃眼已經三十多歲了,我還是孑然一身,因為我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動物。”
“人很復雜,但動物不一樣。你真心對它們,它們就真心實意地對你好。不會算計你,不會嘲笑你,更不會因為你窮或者不會說話就看不起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