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何家?”戲志才問。
“河北袁紹,四世三公,門人無數,其人偉岸雄闊又為盟軍之主,麾下兵多將廣,某欲往冀州投袁紹。”荀彧說完,轉身問戲志才道:“兄長可與某同往?兄長在書院苦讀二十載,經綸滿腹,去投袁紹,定可一展才華,匡扶漢室,平濟天下。”
戲志才搖搖頭,笑笑說道:“某卻聞陳留曹操首倡聚義,建反董聯盟,居功至偉;后聞洛陽被焚,漢帝遭劫,又急行追趕,千里單兵救主,以致將亡兵敗,忠義者莫若曹操也,有雄才得眾心。志才卻愿意去陳留處一觀,救天下者陳留曹操未可知也。”
荀彧凝望戲志才,戲志才也凝望了回去,一會,兩人卻是昂首齊笑,笑聲清遠,直震得林間鴉雀簌簌而飛。
“兩位兄長為何發笑?……”一個慵懶的聲音赫然于亭外響起。
兩人回首望去,見得亭外一儒生懶散倚靠于一環抱粗細古木上,那儒生年歲只堪弱冠,一襲儒裳,白皙的皮膚,慵懶的神情,不羈的長發,還有一張壞壞的笑臉,連眉眼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奉孝賢弟,今日卻是起得這般早?”戲志才笑著打著招呼。聽這話,這奉孝賢弟看來是個起得頗晚懶散自由之人。
奉孝,三國時字號奉孝者,唯郭嘉耳。這郭嘉懶懶走至竹亭來,笑道:“兩位兄長可曾聽聞一曲,名曰《將軍令》?”不待荀戲二人回答,郭嘉卻是雙手倚闌干,目視遠山,昂首唱將起來。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二十功名塵與土,三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中平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初時慵懶,繼而神色卻是愈唱愈鄭重,愈唱愈激昂愈鏗鏘。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好一個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好一首氣蓋山河,凌云壯志之曲,滿腔忠憤,丹心碧血,凜凜猶若神明。”荀彧撫掌大嘆。
“非忠貞壯士不能歌也!此為何人所歌?”戲志才問道。
“宋江!”郭嘉顧首轉身,慵懶不羈的神色已不見于臉上,“此宋江還有一歌: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洛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歌言志,歌為心聲……兩位兄長,你等論英雄談明主,卻少了如此一人也。此宋江,起于阡陌,散盡家財,廣招豪杰,驅逐黃巾,又響應曹操號召,以區區三百石之身,列二十鎮英豪之列,汜水奪關,虎牢斬將,更兼洛陽救火,長安追董,奮不惜身。如此宋江,忠、義、勇、仁、何少于袁紹曹操之流?天下英雄者,宋江耳。郭嘉以為,能救天下于混亂危難者,唯宋江而已矣。”郭嘉語意鏗鏘,斬釘截鐵。
荀彧意動,點點頭說道:“此宋江,確是英雄也。某贊嘆之。”
“某亦許之。”戲志才也是點頭,可是話鋒一轉:“唯可惜此人出身微末,不與袁紹曹操同,難創大事業耳。”
郭嘉聽罷,臉上又露出了那不羈慵懶的神情,歪嘴輕笑:“某,郭嘉,亦出身寒門。某卻愿意去他處一觀,看能展才華,濟萬民否。”
三人互相凝望著,卻是俱同時躬身作揖,朗聲叫曰:“如此,你我三人就此別過,各投明主,各展才華。他日功成,自有印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