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是這年最后一個月了,關柏時常覺得自己處于一種極為恍惚的狀態,他站在實驗樓前,看著樓前光禿禿的枝丫。從前傅楊站在這里偷偷親吻過他,四年前來這里的時候,家人以他為榮,愛人也在身邊,朋友尚未失散,而如今再看竟然一個都不剩下了。他給父親打了從出柜之后的第一個電話。
關逢君心軟,他接電話很快,大抵也是一直在等吧,“喂?”
關柏已經很久都沒聽見過父親的聲音了,他忽然鼻腔之中滿是酸意,忍了又忍才開口,“爸。”
對面沉默了,過了一會,才嘆了口氣,“打電話過來有什么事情么?”
關柏眨去眼里的水霧,低頭,“爸,沒什么事情,天氣冷了,你跟我媽注意身體。”
關逢君忍了又忍,卻也覺得心里難受開了口,“你自己也注意身體,那人……那人要是欺負你,你就回來。”
關柏愣住了,“爸……”
他話還沒說完,關逢君就潑了一盆涼水,“那件事,爸爸媽媽接受不了,關柏,你不能太過苛責我們,但是我們也了解了一些,也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命不好。”
關柏搖了搖頭,輕輕道,“爸,對不起。”
關逢君聽著兒子的聲音就覺得心疼,“你好好照顧自己,就這樣吧。”
對面的電話就這么掛了,關柏卻沒放下手機,他貼著還帶著體溫的手機,似乎就能觸摸到曾經那個家的氣息,可假的就是假的,他沒辦法一直自欺欺人。
他放下手機進了實驗樓,許彥穿著實驗服坐在他旁邊,見關柏來了對他點了點頭,然后一絲不茍的繼續記錄數據。
關柏在一側坐下,“許總,你怎么還需要畢業的么?”
許彥眼睛都沒有移開,手底下速度飛快,“有始有終。”他快速記完最后一點,抬頭瞥了一眼他,“分手了?”
關柏沒想到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許彥都不用問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輕輕笑了一聲,“你應該照照鏡子,你現在的臉色看著就像是時日無多了。”
關柏苦笑著摸了摸臉,“沒辦法,還年輕,還能為情所傷。”
許彥笑了一下,“那就是閑得慌。”
關柏也不生氣,靠坐在試驗臺旁,“沒辦法。”
許彥將兩腳并在一起,他的腿很長,折疊成一個好看的形狀,微微前傾身體,然后卸下來了自己的眼鏡,他很少卸眼鏡,沒了眼鏡的遮擋,他那雙細長的眼睛就露在了燈光下。許彥眨了眨眼,然后伸手撥開了自己鬢角的頭發,關柏輕輕湊近了,許彥細軟的頭發底下,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顯得猙獰恐怖。
許彥笑了一下,關柏伸手輕輕摸了摸那周圍,他放下了頭發,“怎么回事?”
許彥低頭轉了轉眼鏡,“裴遠在我不怎么大的時候,就把我騙到手睡了,但他這個人,不怎么走腎,我發現了他的情人,那時候脾氣比較大,拎著瓶子就上去打那個小情人了,然后裴遠讓人按住我,讓那個小公子打我打到出氣為止。”
他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他裴遠也不是故意的,那小孩是林家比較受寵的一個孩子,得罪不起,不過到底那孩子嬌生慣養,也只敢給我開個口子,后半夜還是裴遠把我背去醫院的,不過這也沒什么可以加分的地方,畢竟我那個傷口也就是看著嚇人。”
關柏一時間說不出來話,許彥帶上了眼鏡笑了一下,“別這么看我,你知道么,大學剛來我就想追你,你看人的樣子太溫柔了,只可惜……”
“關柏,你比我幸運一點,至少傅楊確實喜歡你,所以無論怎么走,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別害怕,我看著你呢。”
關柏閉了閉眼,“謝了,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