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年紀很大,那雙眼看穿了太多,老人披著軍大衣毫無美感站在雪山之前,拽著關柏笑道,“年輕人不要這么空蕩蕩,據我了解第一次來冰島,多數孩子都要拍照的,來小柏,站在這里老師給你拍一張。”
于是留下了一張錯愕而又迷茫的照片。如今仍舊夾在他的相冊中,那時候老師拍著他冰涼的肩膀跟他說,“都會過去的。”
關柏聽進去了,如今故地重游,他再不是那個驚慌失措的少年,他走過一段糟糕至極的感情用了將近五年,可人生能有幾個五年?
總有些事情是不變的,他遙遙看著雪山還是覺得冷。正想著手邊忽然被塞過來一個暖手寶,鮮紅色的指甲映照得這雙手像是雪一樣白。許如年仍舊是一頭卷發,一身大衣毛領露出紅唇。
“老師,給,紀大夫交代的。”
關柏接了過來,凍僵的手慢慢緩了過來,他笑道,“怎么,都收了紀大夫錢么?這么盯著我。”
許如年收回手,“是啊,怕他削我們。”
關柏轉了頭,“行了,叫大家收拾收拾回酒店吧。”
不知道怎么,關柏冥冥之中忽然抬了頭,馬路對面拍照完的人轉了身,他只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熟悉,可他并沒多想,只是轉身帶著學生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近在咫尺,卻都沒回頭,擦肩而過。
傅楊并沒想好夜里去什么地方,大抵電話亭也可以,銀行外也可以,左右他不會被凍死在異國他鄉。不是他不愿意睡酒店,他無法面對一個無夢的夜。在一片漆黑的夢境里,他會無可避免的意識到,關柏就連一個夢都不肯施舍給他。
他坐在一個飯廳靠窗戶的位置,他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夕陽落在了遠處雪山的山峰處,將整個雪山都映照成橙色。
懷里的手機震了震,他單手拿了出來,連上了座位旁邊的插座。沒什么人聯系他,他刪除了垃圾短信,翻開了相冊。
上一次與關柏的合照已經是快七年前了,他們都不是愛拍照的人,所以留下能夠供他懷念的東西少之又少。那張照片是他偷拍的,關柏轉頭看公園里漂浮的氣球,而傅楊笑出兩排牙齒對著鏡頭比耶。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張模糊不清的臉,然后向下一劃,傅楊愣住了。
他滿眼是驚懼亦是狂喜,他似乎不可置信,一只手有些顫抖得將照片放大。傅楊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脖子上爬上的青筋。天雷地火兜頭向他劈了過來,沒人告訴過他失而復得是這樣的。
他有些顫抖地站了起來,身后的凳子發出巨響,他顧不得身側所有人的目光,推開門狂奔而去。
他得再快點,他得再快點。
冷氣幾乎割開他的肺葉,那條路上早就沒有人了,夕陽緩緩沉下地平線,收起了最后一道光線。
整個世界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深藍色取代,他站在空曠的馬路中間,茫然無措地看著空無一人的欄桿。他恍若夢中,走到關柏曾經站著的地方,伸手輕輕碰了一下。
疼痛隨著這點觸感回到了傅楊身體里,不遠處的電話亭外玻璃上映照出他鬼魂一樣的身影,他整個人消瘦頹唐,眼里卻閃爍著火焰一般的絕望。這么多年過去他終于看到了他自己是什么樣子,傅楊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痛苦,他在路邊環抱住自己蹲了下來。
“緣分未盡……”
原來緣分未盡是這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再重逢……
第七十五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