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近鄉情怯,時錦亦是如此。
一路上原還有說有笑,可臨近顥京,時錦面上的笑頓時淺淡了不少。
有太多刻意忽略的事兒壓在心頭,愈是臨近顥京,便愈是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一走音信全無,不知時年這些時日可還好?
還有,齊墨璟口口聲聲要娶自己,可老侯夫人那塊,又豈肯讓自己輕易進門?
到得最后,她怕不是要成為顥京城夫人口中的笑話吧?!
時錦一邊想,一邊垂下頭去,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神情懨懨。
齊墨璟見她情緒低落,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面色認真起來,倒是頗有些說服人心的力量,“錦兒別怕,有我。”
時錦自是知道齊墨璟的實力,心中亦對他有著全然的信任。可往日里被她刻意忽視的問題被她卷在舌尖,輕輕問了出來,“齊墨璟,你為何會喜歡我?”
那么多世家貴女任由他選,那么多丫鬟前赴后繼,可緣何,他偏偏選中了自己?
與二爺一比,她簡直尋常到黯然失色……
“我賣身入侯府,身世低賤,也無所長,姿容亦不是絕世,單單哪一件拎出來,比我出眾者比比皆是,齊墨璟,”她又深吸一口氣喚他,仿佛這句話用盡了自己所有力氣,“我到底哪里值得你喜歡?”
“未曾落下。”時年到底大了些,站在原地望著時錦,一雙眼中俱是孺慕,偏偏再不敢如兒時那般抱住她不肯撒手。
“……知道了。”齊墨璟放開她,掀起車簾來。
時錦瞧的入神,絲毫沒有察覺齊墨璟早已踏出馬車去。直至他再次掀開車簾望了她一眼,“時錦,等我。”
她眼中帶了些憐惜,復又摸了摸他的頭,“我不在這些時日,你受苦了。”
齊墨璟見她問得認真,不由得深看她一眼,仿佛想要將她鮮活的模樣深刻入腦海中,“說起來,你可能覺著荒唐。這十余年來,我仿佛一直困囿在一個夢境中。夢中的女子與你一般模樣,賣身侯府,又無所依仗,最后陰差陽錯,成了我的妾。”
抽條的男童瞧著竟與阿姊相差無幾。時錦頗是欣慰得摸了摸他的頭,“時年可有好好兒讀書?”
她說這話兒時明明帶著笑,他卻覺得,好似什么無形的東西溜走了,那種想要抓卻又抓不住的彷徨令他心緒略略煩躁起來。
齊墨璟的話兒,看似是個解釋,又何嘗不是將她當成夢中的替身?
心中一團亂麻,她還是佯裝無事般扯出一個大大的笑來,“能嫁給靖安侯府二爺,委實是我高攀了。”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由著涼舟趕車,侍墨先行帶葉三娘去置辦些日常所需之物。
時年搖了搖頭,“再苦也沒有尋不到阿姊那般心中焦躁。阿姊便是去哪,都該與我說上一聲兒,也好過心中百般煎熬。”
“錦兒……”他將她抱得極緊,“你會是我唯一的妻……”
時年重重“嗯”了聲兒,話音中帶了些鼻音,“回家!”
車廂里又是一陣沉默。
她面上似哭似笑,心中卻一扯一扯得帶著絲絲縷縷的疼,“……無妨,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