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神殿內,莫川坐于案幾之后,正手捏一枚丹丸仔細打量。
見燈草和尚喊罪,也不抬首相看,不冷不淡問道:
“好好的,這是犯了什么錯?”
燈草和尚小心翼翼抬起腦袋,瞧莫川一眼神色,連忙道:
“道爺得了這宮闕之后,曾讓小僧尋找機緣,小僧承蒙道爺恩澤,得了一門仙法,名曰《血食羹》,小僧心生暗昧,一直……一直未曾告知道爺,還請道爺恕罪!”
燈草和尚說完,連忙咚咚磕頭,九寸小身板竟磕出鼓聲。
“嘖,這就是你找牙三兒換靈肉的根本原因?”
莫川笑瞇瞇問道。
燈草和尚聞言愕然抬頭:“道、道爺知道血食羹?”
可不是?
若是不知血食羹作用,怎么會說出這話?
莫川不說話,只是拿眼看它。
燈草和尚登時汗如雨下,再次磕頭如搗蒜:“道爺法眼如炬,小僧知錯!小僧知錯!”
磕著磕著,燈草和尚倏然頭皮發麻,卻見悉悉索索的蟲豸,從四面八方涌來,向道爺方向爬去。
它茫然抬頭望去。
這才驚訝發現,不止地上,甚至連空中,都有微不可查的蟲豸,飛向道爺。
——準確的說,是飛向道爺手中的丹藥。
只是這些蟲豸尚未靠近道爺,便紛紛落下,恍如大雪紛飛。
即便如此,滿殿蟲豸依舊恍如飛蛾撲火,前仆后繼。
須臾間,便在案幾上堆了一層細細蟲尸,像極了灰撲撲的塵埃。
“貧道得這宮闕之時,四下枯寂,了無生氣。沒想到,不到半年時間,便藏污納垢,住了這么多蟻蟲。你說,這是為什么?”
莫川看著桌上細密蟲尸,抬頭看向燈草和尚。
——他坐上萬朝洞神之位后,收了不少禮,掛丹求材后,各種丹材更是往來不休。
想來,正是這些東西,將外界幼蟲孢子帶了進來。
“小僧不知。”
燈草和尚滿頭大汗,只覺得道爺此言,話里有話,不可揣度,自然不敢隨意回答。
“廚子不偷,五谷不收。貧道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但也不是不能容人之輩。只要辦好事,講規矩,知底線,一切好說。但若是過了線,這滿桌蟲豸,便是前車之鑒,你可明白?”
莫川慢條斯理道。
“小僧明白!”
燈草和尚瞧著桌子上,那密密麻麻的蟲尸,眼皮直跳。
“明白就好!”
莫川點了點頭,道:“既是犯錯,自然該罰。不過,念在伱主動坦白,又是初犯,貧道便網開一面,此為引蟲丹,可吸引天下萬蟲,以后我不想在宮里看到一只蟲子。”
說著,他將手中引蟲丹丟了過去。
燈草和尚連忙張開懷抱,一把將丹丸抱住,心中又喜又怕,五味雜陳。
“小僧,謝道爺開恩。”
燈草和尚連連作揖叩首。
“去吧!”
“小僧這就告退。”
燈草和尚又是三叩三拜,這才抱著引蟲丹,離去。
待離開養神殿,它兩腿一軟,差點癱軟在地。
只覺背后冷汗淋漓,恍如從鬼門關前溜達一圈。
沒人知道,在它得知道爺賜詩牙三兒之時,內心深處的驚懼和惶恐。
它想過瞞下《血食羹》,只說中飽私囊之事。
可仔細想想,又實在害怕。
道爺要是問它為何要肉,該作何解釋?
畢竟它可是草木成精,又守著無窮無盡的草木之氣,實在沒有道理交換靈肉。
另外,《血食羹》之事,主動上報和被道爺查出來,那絕對是兩個性質。
所以思前想后,它還是決定主動坦白。
哪怕血食羹之事嚴重性遠遠超過中飽私囊。
事實證明,道爺就是道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