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頭,宮中暑熱之氣久久不散,不知是因著天公不作美還是宮內人言議論轉變為熱氣的緣故。
上至嬪妃娘子,下至宮女內監,一個個皆是滿頭大汗,好似整個皇宮中都散發著一股汗味。
又加上孩子眾多,還有一個新出生的十三皇子,小孩子嬌貴,寒暑皆是受不得,皇帝便也直接下令,命闔宮皆往昌寧行宮避暑。
自然,也是為著拜見汪老太妃。
皇帝對于汪老太妃的敬重人盡皆知,此去便也勢必要與汪老太妃一齊舉辦家宴,若是誰能在汪老太妃面前得一句稱贊,只怕連著皇帝都要顧念幾分汪老太妃的顏面優待那人了。
可昌寧行宮又不大,皇帝不能將宮中所有人都盡然帶過去。
因此,諸嬪妃娘子、皇子公主近乎皆是絞盡腦汁去爭取能夠隨從御駕前往昌寧行宮的機會,整個宮中便越發是熱火朝天了。
整個宮中越發熱鬧,倒是越發顯得甘泉宮中冷如寒冬。
盡管太子妃紓甯生下了新安郡主,盡管皇帝也按著規矩賞賜了一番,然而終究也只是個郡主,并不是皇室長孫,自然算不得什么天大的喜事。
所以甘泉宮在經歷了短暫的熱鬧之后便也迅速降了溫度,再度淪為無人問津的失寵皇子所居住的冷宮。
人們便也不禁有些同情起眼前這位太子了來,從甫一出生便住在冷宮,好不容易待到六歲從冷宮出來卻是沒過幾天母妃暴斃。再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女人,卻又被皇帝挪到了宮中撫養,整個東宮再次淪為冷宮。
實在是不能不教人唏噓。
順帶著也有人開始議論起太子妃紓甯來。
從未出嫁前的幾個未婚夫或死或傷,再如今太子的被廢命數,好像從前關于太子妃的“克夫”傳言,變成了可以印證的事實。
為此,卻是太子林樘大發脾氣,下令將那些碎嘴之人杖責,并通報宮中,請皇后決定將這些人趕出宮中。
眾人不免搖頭,上次皇貴妃于長街之上命人杖斃之事猶在眼前,皇帝為此冷待皇貴妃至今,按理說宮中眾人分明該以此為戒才好。
可太子非但沒有謹言慎行,反而還大發脾氣,甚至告到了宮中。
可真真是昏了頭了。
便有人不由得思忖起來,太子這是破罐子破摔,想是知道了自己即將被廢,便也無所謂于皇帝心中的形象了。
也有人道,還是太子妃厲害些,能勾的太子七葷八素的。
種種心思盡皆觀望,只等著看皇帝皇后會如何回復。
只是誰也未有想到,皇帝并未有如眾人想象中一般生氣,反而是表達了對于太子林樘的稱贊,“宮人嘴碎,只是杖責,倒也沒有布顧及人命。還告訴了我這個父皇,眼里也還算是有宮規,比皇貴妃要強些。”
這下,眾人便更是不懂皇帝心中所想了。
不過可以印證的則是,皇帝尚且存著一絲對于太子林樘的憐憫之心,太子被廢好像又開始變得遙遠了起來。
“其實你根本不必要幫著我出頭,這種事情,我本來不放在心上的。”紓甯笑意攙扶著林樘道。
林樘的胃疼病又犯了。
“你瞧瞧呀,因為替我出頭,自己倒是氣的不輕,你這胃病最忌諱生氣了,可萬不能再如此了。”
林樘緩緩一笑,“但凡遇見你的事情,我總是忍不住。再者,我本就在想,如何探知陛下心意,倒也正好是個機會。”
“唉。”紓甯長長一嘆,便是扶著林樘坐下,“也罷,反正是禁足,便是外頭想要翻出花來也不行的。陛下既然未有責罰,我也只當未有發生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