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趙氏是這么個打算!程平本來覺得嬸母適合當個縱橫家,如今看來,對兵法也很擅長嘛,打得一手釜底抽薪、借刀殺人、以逸待勞的好牌。
把一壺菊花飲子都喝光,趙氏終于走了。程平與姜氏相視露出無奈的微笑。
姜氏輕嘆,“事情到今天這步田地,終是怪我。當日若不是我攛掇娘子,用你替了小郎君……”
程平笑著安慰庶母,“這事怎么怪得阿姨?1再說我對現在的身份,喜歡得緊。”
十四年前,程平和她雙胞胎弟弟才過一歲生日。其父程知之病重,為照顧他,搞得人困馬乏,孩子就顧不大上,一個不小心,程平的弟弟——真正的六郎著了風寒,沒救回來。
那壁廂躺著一個危重病人,這邊兒子又沒了,更兼外面大嫂、弟婦、族人虎視眈眈,盯著家里這點薄產,程平的母親周氏忍不住便要放聲,被姜氏一把捂住,“娘子,可不能說是小郎君去了!”
周氏只是軟,不是傻,立刻反應過來,若是丈夫沒了,兒子也沒了,這家根本守不住!
于是便聽姜氏的,定了這李代桃僵之計——用女兒頂替了兒子的身份,程平這“四娘”就變成了“六郎”。
許是老天垂憐,程知之后來竟然轉危為安,并堅持著又活了十年。
話說后來程知之知道了這事,起初大怒,繼而便悲哀起來,想了兩天,便默認了妻妾的做法。
還是老天垂憐,程平是穿來的成年人芯子,不然這事想不穿幫也難。
好賴算是糊弄著混過了這十幾年,目前,“六郎”程平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他們要給我娶媳婦!
“若是阿郎和娘子還在就好了。”姜氏又說。父母之命嘛,他們不點頭,別人再跳也沒用。
程平頂門立戶的郎君當久了,便很生出些相關的自覺來,比如不讓婦孺長輩擔心。“天無絕人之路,過去多少驚險艱難我們都走過來了,這回也沒問題。”程平拍拍庶母的手臂,溫言道。
話是這么說,但這事簡直無解。自打頭半年出了孝,邱氏趙氏就張羅起來——看上的無非是二房這份家當,又存著押寶的心,萬一六郎真中了呢?
十幾年前,周氏不能讓人知道死了的是兒子,十幾年后的現在,程平更不能暴露女兒身——不只是當初周氏擔心的家庭財產問題,程平更擔心的是話語權,一個女孩子哪有什么話語權?若是暴露了真實性別,很可能會被程大伯胡亂找個遠遠的地方嫁了,以遮這十幾年充做男兒養大的“丑事”。
即便不“胡亂”,看看堂姐們找的夫婿……程平虎軀一顫,決定排除萬難也要繼續當個男孩子!
為暫時緩解眼前的困境,程平咬咬牙,親自去找程大伯說,“無功無名,何以家為?”一副打了雞血勢要考中科舉的樣子,又拉來老師背書。
聽夫子把程平夸了一通,很有大局觀的程大伯轉起小九九,日后萬一六郎及第了,此時訂個鄉下娘子,似是虧了……
于是程平這說媳婦的大事總算是暫時擱置了下來。
看姜氏還是蹙著眉,程平笑道,“萬一我中了,咱們就搬到長安去。到時候天高皇帝遠的,他們可管不著我了。”
“那趕是好!”說到科舉,姜氏低聲問,“考試果真不搜身嗎?”
搜自然是搜的,可不是像后代那樣“解發袒衣,索及耳鼻”2的搜法,畢竟現在還是科舉制度的初期。大凡一件事的初期,總是有空子可鉆的——比如某位平胸的姑娘,輕輕松松就從這空子鉆了過去。
程平不由得感謝自己守孝這幾年的缺油少肉——營養差,發育晚,搜身的時候,程平很光棍地想,嘁,就這煎荷包蛋似的胸,只要不脫光了,任你們搜去!
為安姜氏之心,程平道,“很糊弄,拍一拍衣袖,就算搜過了。”
姜氏皺著眉,“小娘子家讓兵丁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