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哪在乎這個,趕緊說:“阿姨,好阿姨,我肚子都餓了,咱們趕緊做暮食去吧。”
“還真是,光顧著說話了!”姜氏站起來從柜子里面拿出一個陶罐,滿滿一罐子的核桃,“這是今日頭午我用粟米與貨郎換的,你先隨意墊一墊,我去做飯。”
程平笑了,拿出兩個大個兒的,用屋門擠,“嘎嘣”“嘎嘣”,然后一邊用手剝核桃皮兒,一邊跟在姜氏后面也進了廚房。
程平把最大塊的仁兒塞進姜氏嘴里。
“苦森森的,我不愛吃這個。”姜氏略歪下頭,到底笑著吃了。
程平把剩下的一把碎核桃仁都塞進了嘴里,拍拍手,往鍋里添了水,蹲在灶前添火。
“你都是參加縣試的人了,莫要再做這灶前婢的事了。”姜氏趕程平。
程平蹲著不動,“阿姨,我聽見今天嬸母說的話了,若是有合適的人,你就嫁了吧。”
姜氏和面的手一頓,“你這孩子……”
過了半晌,姜氏才道,“我第一次嫁,遇上你阿耶阿娘這樣和善的,算是有福,第二回就不一定了。”
程平抬頭看一眼姜氏嫻靜安詳的臉,她不過才三十出頭,若是生活在自己前世那個年代,現在還青春正好、肆意瀟灑著呢,可惜……程平看著火光輕聲道:“阿姨,你嫁,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你不嫁,我養你。”
姜氏看著程平頭頂的發旋兒,想到她幼時軟軟地賴在懷里,那么小的一個小人兒,笑了。
瑟瑟秋風吹著地上的塵土、落葉、雞毛打個旋兒,又撞在柳木門扇上,弄出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
這天也涼得太快了,明明前兩天還要搖扇子到半夜呢。程平攏一攏袍子,推開門,進了院子,便聽到嬸母趙氏正在“諄諄善誘”著。
“阿姜你還年輕,何苦在這里守著?你又不是阿平生母,他縱便真有一日為官做宰了,請封的也是我那短命的二嫂。你啊,還不如再嫁,做正頭夫妻去!興許還能再養個小郎君,從此便終身有靠了。我與你說過的那張郎,家里有……”
程平揉揉鼻子,這利害關系掰扯的……嬸母不穿越到春秋戰國當個縱橫家,簡直屈才了。
“咳,咳!”程平撩簾子進屋。
趙氏面上訕訕的,姜氏早已站起來,一邊拿撣子給程平撣塵,一邊笑問,“六郎考得可好?”
古今中外一理:出了考場,家里人第一個問題都是“考得好不好?”
姜氏又祭出經典家長第二問:“題目可都會嗎?”
程平失笑,一邊回答“還好”,一邊又與趙氏叉手做禮。
趙氏略顯尷尬,賠笑道:“阿平這回一定能——那什么——什么宮什么桂的。”
程平瞇起笑眼,“那就借嬸嬸吉言了。”
過了剛才的尷尬勁兒,趙氏仔細打量程平。戴著嶄新的幞頭,身穿一襲桂布士子白袍,他本就生得白凈,這么一打扮,越發顯得出眾了,全不似田舍漢家的小兒郎們。
想到這桂布的價錢,趙氏嘬起牙花子,嘴上卻違心地稱贊:“阿平這袍子穿得可真好。”
一聽就知道趙氏心里的彎彎繞繞,姜氏笑道:“出門不比在家里,做套新袍服,免得出去被人看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