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了一會子,程平爬起來,毛著頭發,趿拉著鞋,拿上盆子去打熱水。一開門,恰對上舉手敲門的楊華。
兩人都怔住,又都笑了。
“你這是——有事?”程平先道。
楊華莫名地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沒事,吃多了消食。真該聽你的,那南山寺不去也罷,俗氣得很。”
這是要來安慰自己?沒想到楊華竟然是這般一個暖男,程平有些揶揄地咧嘴笑道,“多謝你啦,含英。”
楊華也覺得自己此舉有些多余,又輕咳一聲,“早點睡吧”,逃也似的走了。
程平看著他的背影微笑起來。
到地上的小雪化沒時,忐忑不安的士子們終于等來了府試終榜。
就連程平這平時裝得云淡風輕的,都緊張得心砰砰跳,周通則一個勁地念叨“估計是完了,完了就完了……”程平一個頭讓他“完”得兩個大。楊華早安排了兩個僮仆去貼榜的地方守著,自己卻一張俊臉繃著,并不說話。
“郎君,郎君,中了!”仆人從人群中擠出,高聲喊。
楊華快走兩步,“快說!”
“郎君第八名,周郎君第十名,程郎君——”
程平一口氣提起。
“第一名!”
程平瞪大眼睛,第,第一名?我?
楊華先笑了,“恭喜悅安。”
周通則完全像做夢,揪住那仆人:“你沒看錯吧?”
仆人賠笑:“怎么會看錯呢,我自小伺候我家郎君筆墨的。”
周通又看程平:“士子中有沒有和我同名的?”
弄得程平都不好夢幻了,拍著他肩膀,笑道:“別說傻話了!”
另一邊進士榜也貼出來了,楊華跟程平等道:“我去那邊看看。”
熬到最后一場的人數畢竟不多,程平和周通看人稍微少點了,便親自去看榜,有認識的便恭喜他們兩個,程、周二人也或恭喜或安慰回去。
程平終于站在榜前,看到最上面自己的名字,突然有點感動怎么辦?一側頭,周通虎目含淚,看程平看他,拿袖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悅安,我們老周家這回是真的祖墳冒青煙了。”
程平讓他招得眼中也有點濕,卻又彎起眉眼笑道:“還是好大一股青煙呢。”
兩人正在這感動著自己,卻聽旁邊一位士子問:“你便是那頭一名的程悅安?”
程平扭頭,一位白白凈凈的錦衣士子,后面跟著幾名仆從。
這位,楊華曾指給她看過,帖經和墨義都位列前三,出身齊州韓氏的士族子弟,如今榜上第二名的便是。
程平行禮笑道:“某正是程平。”
韓峻用眼睛從頭到腳掃一遍程平,微微一笑,“原來程郎君是這般人物,幸會。”
程平沒大與士族子弟打過交道,只覺得對方這一眼,配著說話時的口氣,簡直太——難以言表,這就是傳說中貴族彬彬有禮的傲慢?
然而你還沒法生氣,程平只好不卑不亢地叉手:“幸會。”
對方并沒繼續說什么,對程平點點頭,帶著奴仆轉身走了。
程平阿q附身,把剛才的小插曲視為羨慕嫉妒恨的個別現象,哼!爺就是比你考得好?不服?不服你也改不了名次!
想不到的是,一場謝恩宴把程平以為的個別現象弄成了普遍現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