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說鹽政。對鹽政,程平沒什么新奇觀點,但“鹽”值錢,這點毋庸置疑。想賺錢,當然要拿最肥的這個開刀,她泛泛地列舉一些后代鹽政的方法,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
然后提出糧食常平法,解決災年饑民問題。百姓日子過得好了,經濟良性循環了,財政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百分之八十的篇幅寫完,最后程平筆鋒一轉,又回到藩鎮這個題目上來。朝廷有錢了,管轄區內的百姓安居樂業,藩鎮估計連兵都招不起來,那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嗎?
程平只是從理論上高談闊論,卻不知道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唐代藩鎮的一大因素就是府兵制變募兵制,而募兵的來源就是失地的農民,程平給畫了個大餅,如果農民人人安居樂業,誰還樂意去藩鎮當兵啊?
陸允明讀了兩遍,且不時停下來想一想,程平這見地是盡有的,且有其獨到之處,只是也太滑頭了些!
陸允明提起筆,終究還是在已經有兩個“上”一個“中”字的卷子角上畫上了最重要的那個“上”字。
旁邊一個上年紀的閱卷官員走過來,看到程平試卷上新寫的“上”字,雖是笑著,卻明顯表達了自己的不敢茍同:“這份試卷雖內容略有可觀處,但詞句不夠端整雅麗,某以為當算‘中’卷。”
這位官職雖低于陸允明,但為人耿直,在士林有雅望,是鄧黨的主要人物。
陸允明微笑道:“這本是策問,某以為,當以方策為重,詞句為輕。”
另一個該組的鄧黨倒覺得程平寫得還不錯,尤其跟剛看的那幾篇滿腦子打打打的比,故而給了“上”,這時候便笑道:“李公不能拿進士科的要求來評明經,不然恐怕都要黜落了。這份在明經中已經是上上之選。”
另一位陳黨的覺得程平說的不無道理,前年平叛就是因為財政吃緊才失利的,故而也給了“上”,此時看兩個鄧黨自己對上,便微笑著做壁上觀。
……
引起一場爭論的程平此時正在睡覺,勞心勞力,可是累壞我了,今天誰說也不聽,我要睡到實在躺不住為止!
十日后。
周通站在榜前,一遍一遍地找,終究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程平和楊華在周通身側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周通卻笑了:“我能來長安參加禮部試已經是僥天之幸了,時至今日才被黜落,早出我意料之外。”
程平、楊華默然。
“就這樣,我家祖墳上的青煙也彌漫一片了,很應該弄些雞鴨魚肉祭祖。”周通又笑道。
周通平時總“完了”“完了”的,沒想到真正被黜落了,倒能坦然處之。程平拍拍他肩膀,“我們下次再考。”
周通卻皺眉:“呸!呸!什么我們?是我。你跟含英這科是必中的。”
程平和楊華都笑笑,承他的好意。
周通又道:“這回我可不陪著你們讀書了,且去逛逛東市西市,也去胡姬酒肆喝一杯,回頭夠我在莊子里頭說半年的。”
楊華本意交結的是程平,與周通交往原是附帶的,后來處得長了,倒真成了朋友,此時看他的樣子,心里也很是遺憾,嘴上卻笑道:“讓阿大帶你去,他原是長安人。”阿大是楊華的仆從之一。
程平也笑道:“回來先跟我說說,我還沒見過胡姬歌舞是什么樣的呢。”
程平他們屋雖是強顏的歡笑,但到底是歡笑,館驛里被黜落的不少,別的屋里愁容滿面的、痛哭失聲的……怎一個愁云慘霧了得。
第二場墨義考完,黜落的就更多了,所剩不過十之三四。齊州士子中,進士科只剩了吳煥、秦勉,明經科也只剩了程平、楊華等四人。
程平最擔心的策問筆試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