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武侯們,市鑼也響了,馬上閉市,程平與伙計們只好都鎖門出來。
坐在驢車上,程平攏一攏袍子領口,輕輕嘆口氣,店主人讓他兒子坑慘了。
第二日,程平照常來上工,進了酒肆門,看見在大堂坐著的店主人。
看見程平進來,店主人沖她招手。
程平過去。
“程郎幫我寫個牌子放在外面,我們關停了。”
這本也在程平的預料之中,她肅穆著神色點點頭,自去寫“停業通知”。
等程平把“東翁有事,本酒肆暫時關停”的紙貼在平時的廣告牌上擺到門口,店里的伙計、庖廚等都到齊了。店主人站起來,對打掃衛生的眾人道:“諸位停一停,聽我說。”
眾人放下掃把抹布,聚過去。
“老朽家門不幸,生出逆子……”店主人說著,眼圈就紅了,停頓一下,接著說,“遭此大禍,如今酒肆是不能再開了,各位跟著我時間或短或長,都為酒肆盡了力,某在此謝過了。”說著便是一揖。
眾人連忙還禮。
店主人對身后的家仆點下頭,家仆奉上錢匣。
“諸位拿了這點錢,便各自去吧。”店主從錢匣子里拿出現錢,每人發了一個月薪水,發到程平時,店主拍拍她的肩膀:“我還有些事請程郎君幫忙。”
程平施禮,“郎君盡管吩咐。”
眾人都散了,程平隨著店主人去內室。
“不知有何事平能為郎君做的?”程平看著店主人幾日不見明顯見老的臉,頗為不忍地問。
看著程平沉靜的臉,店主人嘆口氣,阿慶與小程郎君明明差不多年紀,卻差了一天一地,再一想,他再不懂事,也是自己的兒子,若真判了絞刑……
程平靜靜地等著。
店主人終于從情緒中回過神兒來,抹一把眼睛,“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這個酒肆,我已經賣了。雖賣得急,對方卻沒狠壓價錢,我知道,都是因為程郎那些菜單和‘廣告推銷法’。”“廣告推銷法”自然是聽程平說的。
“某感念程郎至深。我那劣子不管能不能救回來,我們都搬回原籍去住了,老朽殘生或許都不能再見程郎,有件東西,送與郎君做個念想吧。”說著,店主人從自己貼身荷包里拿出一個金鑲玉的小獅子來。
看那做工,那玉質,定然價格不菲,程平連忙推辭,自己做的,店主人已經付過錢了,況且此時正是對方用錢的時候。
店主拉過她的手,放在她手心里,“某還有一句話,郎君若能科考,還是科考吧。以郎君之才,窩在這種地方,實在屈才了。”店主欲言又止,終于還是說了,“當官好啊,民如何都斗不過官。”
程平緩緩嘆口氣。
從酒肆出來,程平看看陰霾的天,人生不易,店主人不易,自己也不易,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又失業了。
程平第二日下工以后,去刀槍肆買了一把防身的匕首——也不過是聊勝于無,心理安撫作用,武器這種東西若被人奪去……
程平一直覺得長安的治安不錯,在東市時常看到巡邏的武侯1,別說原來館驛所在的崇仁坊,便是南城普通百姓的坊內也有坊丁。坊門早晨開、傍晚關,晚間街上有巡查的,也沒聽說有什么惡性事件,沒想到昨天會碰到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