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官舍,簡單的說就是京官的單身集體宿舍,便在皇城邊兒上永興坊內,只有不帶眷屬的可以申請。官大的,分的地方大一些,位置也好一點,像自己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即便申請上,恐怕也要與人同住——太危險了,程平寧可每天早起一會兒。
因為季元春的路癡屬性,程平把他送回館驛——他原是貢舉,現在住的還是官家提供的地方,暫時不用為住處發愁,看他家境不錯,以后或租或買套房子,估計也容易。
季家家仆都快急瘋了,今天說是領告身去去就回,非不讓跟著,結果都過午了還不回來,已經出去找了一波,沒找到,這會子見他安然回來,都長出一口氣,又對程平千恩萬謝,弄的季元春很沒面子。
程平咧嘴笑著與他告了別,騎著自己的瘸腿驢,趕回城南去。
回去把驢拴在房東空著的牲口棚里,先把在東市買的幾樣糕餅送一些給房東老丈家,算是授官“同喜”一下,也順便說了驢子的事。
靳老丈看程平果真授了官,簡直比程平還激動,滿口地說,這驢子以后自己可以替郎君照顧。
程平笑著謝了他,又出門去找同坊的趙二買牲口草料。
受了他的賀,甚至吃了趙家兩杯水酒,才又回來,天黑透了,才忙完坐騎的事——好在是同坊,坊內沒什么嚴格宵禁。
因為中午吃得多,不餓,剛才又在趙家吃了兩口,晚飯也就算了。燒了熱水洗漱完,程平銷上門,換上官服,在銅鏡里左右照照,不由得遺憾地搖頭,可惜沒自拍神器,不然拍個照片發朋友圈,明自貶實嘚瑟地配文:“新工裝,大家看看穿上像絲瓜、苦瓜還是黃瓜?”
狐朋狗友們必須一排超綱回復:“又胖了,幸好我不是紅綠色盲,不然得說像西紅柿。”
“樓上說西紅柿的別走!我加倆雞蛋,一起把這廝切了煮湯,竟然悄沒聲兒的就混進了gwy的隊伍。”
“只有我想到了黃瓜的引申意嗎?【猥瑣笑】”
程平一想就知道她們會說什么。
嘆著氣把官服脫下來,折好,放在床頭,雖然床頭沒有明月光,程平也想起家來,爸爸,媽媽,狐朋狗友們……要是能一覺醒來,穿回去多好。
又想到這一世的親人,前兩天制科成績出來,程平已經寫了信回去,不知道阿姨他們什么時候能收到信,若阿耶阿娘還在,不知該多高興。
第二日,五更三點太極宮承天門第一聲報曉鼓響,然后鼓聲就像波浪一樣朝外推開,宮城、皇城、坊門、城門次第打開,各廟宇也響起悠遠的晨鐘,東方大城——長安又開始了它熙熙攘攘的一天。
程平雖然沒有鬧鐘,但這十幾年早就養成了早起的生物鐘,心里又惦記著今早上班的事,不到五更就醒了。
點上燈,舀了涼水洗臉,換上官服,梳好頭發,戴上冠帽,仔細描了眉毛,貼了喉結兒,把門籍放進袖袋,又拿上放告身等文書的包袱——怕頭一天要驗看的,然后去牲口棚牽驢子。
驢子竟然在吃草,旁邊又有裝清水的桶,程平看向正房,靳老丈笑著沖她揮揮手。
程平有些感動,對老丈長揖,靳老丈快步走過來,急急還禮,“郎君如今是貴人了,豈可對某行這大禮?”
程平笑笑,又謝了他,牽驢出去。
坊門還沒開,巷子口烙胡餅的已經開火了,胡餅上芝麻的香氣傳了老遠——這是讓無數旅居外地的長安人魂牽夢繞的味道。
程平走過去,買了個胡餅啃著。1
程平是胡餅攤子的老主顧兒了,看她穿著嶄新的官袍,攤子老板武二郎連忙恭喜她——對噠,這位就是跟打虎英雄武松一個姓氏排行。程平還專門問過他哥是做什么的,回答說是“屠戶”,所以武二郎是買餅的,武大郎倒跟“鎮關西”一樣是屠戶賣肉的,程平對這個世界只能撓頭皮了。
武二郎倒也長得膀大腰圓,赳赳丈夫,說話聲如洪鐘,程平今天的胡餅,非要白送,“以后某也能說,有貴人郎君最愛某的胡餅!”說完大笑。
沒辦法,程平只能“生受”了這個餅,吃了一頓白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