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其實早已跟皇帝和宰輔們提過了,重臣們也都知道他此行目的是什么。
朝中雖有黨爭,但從某種意義上說,大家還是在同一條船上,朝廷財政吃緊,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想增加財政收入,兩稅之外再加賦,能加的有限,且后患較大,那么能開刀的就剩了鹽稅——大家都睜大眼睛等著看戶部怎么打鹽稅這把牌。
故而陸允明的申請沒受什么阻礙,兩天就走完了程序,皇帝還額外給加了個黜陟使的名號。
“黜”者,貶斥也;“陟”者,晉升也。黜陟使巡查地方,考察官吏,進行獎懲——大約相當于后代的欽差大臣。2
敕書、公驗下來的第二天,戶部一行人啟程。
長亭外,不少達官顯貴送行,眾人言辭殷殷,惜別之情表現都很到位。程平不由得想到之前竇侍郎帶領戶部留守諸人送行的情況。
竇侍郎依舊撲克著臉,嚴肅地與頂頭上司說:“下官恭送陸尚書。”
后面想表現點依依之情的人只好又憋了回去,跟著一起非常官面地說:“恭送陸尚書。”
陸允明溫言道:“部里的事就拜托崇遠和各位了。”又低聲對竇侍郎說了兩句什么。
竇侍郎再行禮:“尚書放心。”
兩人看起來雖不親密,但還算和睦。
程平原以為以竇侍郎這開了刃的性子,遇上陸尚書這看著溫和實則強硬的上司,得是好一番大戰呢,沒想到,平靜得很。莫非兩人都是暗戰,和平全靠表演?
程平在心里搖頭,陸尚書或許能拿個威尼斯電影節的獎,竇侍郎就……
程平正揣測著上司們之間高深莫測的關系,一側頭恰看見旁邊倉部的劉主事挺著胸脯、滿臉激動,對這么多朱紫貴人送行很是與有榮焉的樣子……這位不知是本色演出,還是演技過硬?
這次去巡查鹽務,陸允明帶了不少人。戶部司舊鹽官一共十幾個,陸允明留下一半看家處理日常事務,另外一半還有度支等司幾個新加入的都帶著。
這十幾名官員,再加上儀仗隨從,迤迤邐邐,好長一串人馬——即便這樣,也是傳說中的“輕車簡從”了。
程平不由得想起那次陸允明去齊州考察科考的事,只帶那么幾個人,得叫簡陋了吧?不過那時候他官職還低一些,又沒有黜陟使的名頭。
一行人出了長安,往西南行進。
程平坐著官方提供的馬車,倚在新做的厚隱囊上打瞌睡——趁著能睡,且睡幾天吧,等進了山南西道,想睡也難了。
實際上,路比程平想象得要好走,天公也作美,一派秋高氣爽的氣氛,七日后,一行人到達山南西道治所所在的興元府。山南西道鹽政巡院官署也在這里。
興元府是一座古城了,在秦代就已設郡,德宗因避朱泚軍亂而駕幸于此,因為當了這一陣子的“戰時陪都”,興元府地位被認為同西安和洛陽相等。
興元府也確實繁華,城池規整,人煙阜盛,又很有點古城的底蘊,氣派得很。
更氣派的是給黜陟使接風的晚宴——那位藝伎娘子好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