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理由在喉頭滾了一遍,程平到底只是叉手:“是,門生遵命。”
陸允明挑眉,本以為他又要推三阻四,沒想到答應得這么痛快。待看到程平眼底的無奈,陸允明心里一軟,把本準備好的嚴肅訓·誡扣了下來,轉而溫聲道,“去吧!趁著夏稅未至,還能舒散兩天。”
程平微笑一下,行禮退了出去。一出門,臉立馬垮了,出差,出遠差,對一個死宅來說,意味著什么,只有死宅自己知道。
回到度支司,程平來找孟員外郎報備——參與鹽務在他這里是過了明路的。
原本戶部設有專門的鹽鐵使掌管鹽務,但今上即位后不兩年就把這個職位撤銷了,而以戶部尚書知鹽鐵事——算是權利的一次上調和集中。原來鹽鐵使手下的鹽官們大多放進了戶部司。1
這次陸允明上任,有意調整部司內鹽官安排,除戶部司原鹽官外,度支、金部、倉部亦有人參與,所以程平倒沒像她擔心的那樣當了出頭鳥。
當時陸允明讓孟員外郎找度支內“嫻于計算、精明能干者參與鹽務事”,孟季春又不是傻的,立刻便推舉了陸氏門生程平:“本司嫻于計算者眾,但論精明能干、巧捷聰穎,還屬程主事。”
程平坐在孟季春對面,匯報了可能要去出差的事。
孟季春同情地拍拍她肩膀:“若是河東道還好些,山南西道多山,路可不大好走。收完夏稅,正是秋雨綿綿的時候……”
程平立刻被安慰到了,果然,只有死宅最懂死宅。
“不瞞員外郎說,下官最怕出門。坐一天車下來,腳都是虛的。”程平苦著臉道。
“總比騎馬好,一天馬騎下來,坐得腰臀兩股都疼。”
程平贊同地點點頭,至少車里可以換姿勢,又不用風吹日曬。
“你帶個厚隱囊,塞在腰下,歪一歪睡一覺,路上過得還快些。”
程平再點頭。
“若是山南西道,記得要多帶干爽衣物,并些藥飲子,聽聞那邊秋天冷倒不多冷,就是潮濕。”
……
程平慨嘆,我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這輩子才有這樣的好上司?若是孟員外郎沒有妻室、再年輕個十幾歲,真心求嫁啊,胖、禿,那都不是事!
說完這些,孟季春一個沒煞住嘴:“到了州府鹽鄉,多聽多看少說話,鹽政水深著呢。”說完,自己先笑了,“我不過白囑咐一句,你自然知道該當如何,且陸尚書是你座師,他總能擔待你些。”
程平著實有些感動了,站起來,鄭重地行禮,“多謝員外郎提醒。”
孟季春忙拉她:“我們自己人,這么說,見外了。”
度支司一片和諧溫馨氣氛,不兩日,就被千頭萬緒、焦頭爛額取代了——夏稅開始了。
夏稅是正經的兩稅之一,比青苗稅又麻煩得多,度支所有人,從第一天就開始加班,直忙得程平嗓子起泡,又有陸允明調來的其他司同事幫忙,到九月中旬,夏稅終于進入尾聲。
陸允明在朝上向皇帝和政事堂交了關于夏稅的奏表,就正式請旨巡查鹽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