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圖道,“以足踏之,舂碎地層,下入竹筒,然后懸鐵盞下去把碎石粉挖上來。”
程平看著圖秒懂,杠桿原理。
陸允明點點頭,“我即刻著人伐大竹,并招鐵匠做這些東西。”
其實這些天程平已經禍害了一些竹子了,也請教了一些當地匠人,只是效果都不理想。慧明和尚這樣的專業人士來了,有他領導課題研究,新的一波“實驗”自然馬上開始。
程平跑前跑后地跟著“導師”忙活,眾官員倒也沒人說什么——與個僧人并些工匠弄些奇淫技巧的東西,能有什么大出息?
況且大家也被陸允明操練起來,有的核對本縣鹽賬,有的被派出在附近各縣各點暗查食鹽收購價,有的去探看食鹽運輸情況……哪一個名目都比做機關更正經些。
程平很喜歡慧明和尚——這位最好謔語,吐得一口好槽,又知道很多笑話,很有點后世段子手風范。
程平自己也愛吐槽,但是一般不敢說出來,只好憋在肚子里。
而慧明和尚沒那么多忌諱,比如他說當代的茶飲:“加鹽加胡椒加姜加羊油……活像喂豚彘的!”說長安人愛游玩:“有山有水的地方就有長安人。”說秋雨:“淋淋漓漓,就像尿不盡一樣。”
程平:“……”
他又說迂腐讀書人的笑話,“吾嘗與一士子同行。他的東西掉了,吾好心提醒他,‘郎君的東西落地了!’那士子卻道:‘是及地(及第)了。’他那僮仆把東西撿起來放好,笑道:‘奴已經放好了,憑走到天邊去,再也不會及地了。’”1
程平差點笑出豬叫聲。
對于陸尚書,慧明禪師也不放過。
“陸五年輕的時候不是這樣,那時候縱酒走馬、吹簫看花,很是灑脫……”
程平想想陸允明醉酒時的桃花眼兒,嗯,五陵少年,裘馬輕狂,可以想象。
“……如今比廟里的菩薩還要寶相莊嚴些。”慧明道。
程平再點頭,那天在菩提寺,這種感覺很明顯。
“一定是年紀大了,又沒娶妻的緣故,便少了些煙火氣。”
程平咧嘴笑起來。
“咳,咳——”陸允明負著手走進竹林。
程平連忙站起,對他叉手行禮。
陸允明不理她,只近前看浸水的套筒漏沒漏水。
程平訕訕的,其實我就是聽聽,又沒說什么。
慧明和尚卻不樂意了:“你咳嗽什么?喉嚨不好?還是我說的不對?你再不去取新婦生娃娃,九郎、十七郎他們的小郎君都該娶親了。”
陸允明抿抿嘴,對慧明實在沒辦法。
慧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頭問:“你莫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吧?我認得一個胡僧……”
看陸允明臉黑起來,慧明悻悻的,“不過是問問。”
程平一臉的嚴肅恭敬,在心里卻已經笑得打跌,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這會不會就是我的明天?如果我長期不娶媳婦,是不是也有人建議我去看男科?
慧明槽吐得好,活兒干得也好。
不幾日,鐵匠把幾個鉆頭打了出來,這邊舂車、竹筒也做得了,把東西都組裝好,慧明指揮著人在度好的鹵脈上開始鑿井。
幾個鉆頭里,還是慧明設計的碓嘴型的最好用,程平的現代貨慘遭淘汰,畢竟動力不同,作用原理不同。
開始大家只是好奇地看熱鬧,后來越舂越深,便有人看出了門道,尤其戶部司的崔員外郎,時常來看看,又請教慧明其中的原理。事實上,度脈的事崔員外郎也格外上心——是位做事認真、做人積極的。
不知是不是運氣格外好,不過旬余便已經打到了咸泉鹵脈。官員們聽說了,都圍過來等候“見證奇跡”。
只見兩個仆役搖動拴著繩索的手柄,用轆轤車引上一個細竹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