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點頭,想來是老師調任侍郎后,按照禮節,周通去拜訪過,又想,考中了就好,下面就等吏部銓選了。
陸允明抿一口茶,“他禮部及第,但卡在了銓選上,擬去劍南道游歷一番,看能不能在那里謀個職位。”
日理萬機的陸相竟然知道一個小士子的近況……看來陸相很是欣賞周通啊。
作為周通的好友,程平沖陸允明感激一笑。
陸允明微翹唇角,再喝一口茶。
白直看看程平,再看看最上首的陸允明,低頭干了杯中酒。
白直敬陪末座,輪到他敬酒時,席間氛圍越發松快了。
白直對陸允明笑道:“陸相是東都人,某也是東都人。某可算是聽著陸相的事跡長大的。”
陸允明少有才名,不及弱冠之年便考取狀元,對朝中事多少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聽白直這么說,只以為他在拍陸允明早年事跡的馬屁。
程平對白直比較熟,看他那慣常諷刺自己時唇角略彎的樣子,心說:“握草!終于找到了白直比美的原因,小時候的心理陰影!陸允明就是那種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啊!”
陸允明微彎眉眼,只略舉杯,飲了一口,并沒說什么。
白直見陸允明如此,酒氣上涌,瞇起眼睛,“陸相——”
“哎呦!”程平差點從坐榻上掉下去。
眾人都看她。程平趕忙站起身賠罪:“下官量淺,適才失儀了,還請恕罪。”
陸允明看看她,又看看白直,淺笑道:“日間大家都辛苦了,時候不早,大家散了吧。”
眾人起身,恭送上官。
周望川經過程平時瞪她一眼,耍小聰明!這種愣頭愣腦的下屬,有什么好護著的?
程平賠笑。
看著陸允明、周望川等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程平對趙主簿說了明天讓他在縣衙值班的事,又囑咐李縣丞和白直幾句。黜陟使來了,固然帶來了賑災錢糧,但也麻煩,比如,安保就得升級,不能出什么紕漏。該說的都說了,程平對屬官們道:“都回去歇著吧。”
外面帶著雨氣的夜風一吹,白直的酒也醒了不少,一腔少年愚勇消散,變成了后怕。白直也知道適才多虧了程平,但終究拉不下面子賠罪或謝她,看著微弱的燈籠光中她格外溫潤的眉眼,咽口唾沫,抿抿嘴。
程平也沒指望他說什么,疲憊地說:“回吧,都回吧,早點歇著。”
一年多以來,白直首次真心實意地給程平行了個禮,與李縣丞、趙主簿一起走了。
程平揉揉酸澀的肩膀脖子,娘的,領導是什么,就是給下屬背鍋的!沒奈何,只好往館驛主院走去。
守院門的見了程平并不奇怪,也沒通報,就把她放了進去。
程平可不認為這是縣令的特權——只能是因為剛才得了陸允明的吩咐。
程平來到屋外,正要讓侍衛通稟,恰韓秀從屋內端了洗臉的殘水出來潑。他小聲對程平道:“進去吧,等你呢。”
程平對他比個謝謝的手勢,走進屋去。
陸允明穿著家常衣服,光著腳坐在榻上,顯是剛洗漱完,看程平進來,指指自己對面的位置,“坐。”
程平臉上賠著笑:“座主來南邊還習慣嗎?”又換回了舊時稱呼。
“還好。”陸允明道。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