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良拍拍手里的殘渣。遠處的婢子捧著銅盆過來,跪在他面前。
劉良凈了手,“走吧,到了為父親侍疾的時候了。”
田間改造好的筒車已經安裝好了,半自動化的灌溉工具,非常好用。
想到劉恭近來的樣子,程平覺得有必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讓他稍微高興一點。再則,程平心里不安,總覺得節度使府是個火·藥·桶,既然不能躲得遠遠的,那就近前去看個明白吧。
從進了節度使府,程平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節度使府有點外松內緊的意思,那給自己引路的奴仆,身體似都是緊繃的——說到奴仆,似乎看門的閽人換了一批。
他們想做什么?程平微瞇眼睛。
自從節度使府出事,劉恭越發寡言了,對各種過去喜歡的玩意似乎也沒了興趣,改造了一半的水盆景扔了一邊。
程平跟他說了田間筒車的事,劉恭也只是點點頭。
看他憔悴的樣子,程平輕嘆一口氣,生在政治家庭的科技少年,可能注定會有這種成長的痛苦。
程平拍拍他的肩,走了出去。
晚間,程平去找陸允明,說到節度使府的氣氛。
“要么是節度使二子之間要有什么動作,要么便是針對您。”程平分析道。
看程平擔憂的樣子,陸允明心里一暖,嘴上卻偏要考程平:“汝試言之。”
“前者,或兵變殺死兄弟,或逼迫劉都督傳位,或兼而有之……”程平一頓,心里補充道,便如本朝太宗宣武門之變。
陸允明從程平這微妙的停頓和不甚恭敬、略帶諷刺的神色中大致也能猜到她或許在腹誹宮廷政變。陸允明早就發現,這個小子似乎缺些他這個年紀寒門士子們對皇權的敬畏,倒有點魏晉士族對皇權的輕忽態度。
“——至于后者,要么是糧,要么是您這個人。”
陸允明點點頭:“接著說。”
“從常理揣測,劉溫劉良不管是誰想殺兄屠弟,或者要逼迫劉都督,當不會挑選您在這里的時候,所以,門生揣測,節度使府異動是針對您的。”
陸允明點點頭。
“而現在還沒動手——可能是瞄準了那批糧吧。”程平徹底說出自己的猜測。
陸允明看著程平瑩白的臉,能見微知著,又能條分縷析推導,把事情看得這般清楚,圣人把他放在這兒還真是知人善任。只是,這里……到底太危險了些,他也太年輕了些。
私心里,陸允明更希望程平做米南縣令那樣的官,實實在在光明正大地拼政績,而不是每日琢磨人心和陰謀。
“座主以為呢?”
陸允明對程平沒什么隱瞞的:“運河貫通對汴州軍影響頗大,再加上劉都督病重,想來某些人是有點坐不住了。對糧食,我本也做了一些準備……”
聽陸允明說完他的方案,程平皺皺眉:“您的安全……”
陸允明眼尾翹起,看她一眼,又垂下眸子,抿一口茶:“無妨。”
這是打定主意要用自己的安全來保這批糧食、保運河疏浚的成功了?程平不知道,原來陸相還有些舍生取義的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