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就在近旁,于新任云州刺史其人及云州興團練的事,沈崢都約略知道一些。看其一系列動作,沈崢有點明白陸允明為什么千里請托讓自己關照了——這位程刺史聰敏精明,忠于王事,但膽兒太大!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沈崢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以陸五的性子,若看門生像是成器的,不正該摔打摔打嗎?怎么倒蝎蝎螫螫的,就跟漢子托人照顧家小一樣,不過聽說他們一同共患難過……
“聽聞誠之在汴州遇險了?”沈崢關切地問。
程平點頭:“傷了腰。”
沈崢皺眉,朝著程平這邊略傾身子:“沒事吧?”
“看起來是沒事……”兩人對一個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起猥瑣了一把,沈崢覺得這小刺史看著脆嫩嫩的,倒也有意思,說話就越發親切了。
程平二十年活得艱辛,很懂察言觀色,又臉皮厚,很會打蛇隨棍上,見沈崢如此,干脆把陣型的事也拿出來請教。
聽了程平的敘述,沈崢若有所思地看著程平:“程刺史此法甚妙!某曾于一本散逸兵法中見過類似小陣,在此說將出來,與程郎切磋。”語氣中帶上了不自知的鄭重。
程平大喜過望,趕忙施禮:“請都督賜教!”
沈崢帶兵二十余載,又是將門出身,閱歷經驗自然不一般,關鍵是他愛武事——平時最愛的除了收集寶刀,就是鉆研陣法,聽了程平的話,當即便琢磨起來,又畫圖,后來干脆拉一幫兵到校場演練起來。
程平雖不懂兵法陣型,但有千年的積淀和大腦洞,倒也偶爾能插上幾嘴,沈崢此時覺得陸五還是有眼光的,這樣的人若是不小心讓回鶻人害死了,確實可惜。
程平為了回報沈崢,給他一個誠摯的建議:做沙盤。其實沙盤早在秦漢時候就有了,《后漢書》說大將馬援“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但到唐,軍事沙盤也沒有廣泛應用起來。
“山川草木,盡聚于盤上,在上面演練,如在眼前。”程平道。
沈崢點頭,拍著她的肩膀笑道:“悅安你以后要常來坐坐!”
隨著“程刺史”“程郎”“悅安”的稱呼遞進,程平順利完成了與雁門軍的套近乎重任,順便還拐了更成熟的“鴛鴦陣”回去。
沈崢很懂規矩,雖然自己這邊也可以練這小陣,但把命名權交給了程平。程平幾番推讓,到底沒好意思給換名字,還是用的戚家軍的“鴛鴦陣”之名。
沈崢點頭:“有長有短,有攻有守,交相防護,鴛鴦陣之名很是恰當。”
程平征服完了雁門軍沈都督,攻略安北都護府就簡單了——花錢送禮!
安北都護府的楊老都督是出了名的財迷,最愛財帛,程平幾乎搬空了自己的小金庫,再加上州府公中置辦的禮物,光禮車就好幾輛,很是浩浩蕩蕩,故而一去就得了楊老都督的好臉。
楊老都督倒也是個敞亮人,笑問:“程刺史新到,帶了這么多財貨,想是聽了不少本官愛財的議論吧?”
“不瞞都督說,下官也在云州興團練,只希望能在有事時不至于全無還手之力。叫下官說,天底下最費錢的就莫過于養兵了!這幫小子每日簡直就是吃銀子!”程平感慨完,鄭重了神色,“都督為了守住大唐北邊門戶,不顧惜個人聲名,實在讓人感慨敬服!”
楊老都督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知道自己把錢都花在了軍中,不由得怔了一下,半晌笑道:“你小子……行!”說著拍了拍程平的肩膀,拍得程平一咧嘴。
楊老都督大笑。
程平攻略完軍政大佬打馬回到云州時,已經是年前最后一天了。
暮鼓敲響的時候,程平進了家門。門口掛著新桃符門神,廊下懸著春幡,空氣中有絲絲燒過爆竹的焦味,這讓幾個月來忙瘋了的程平慢下腳步,又是一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