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像融化的金箔流淌在斷垣殘壁間,不列顛的龍血騎士排成兩列,站在曾經的王城陰影之下,對他們的國王齊呼萬歲。
靴底碾碎沙石,他穿越倒塌的議事廳,滿是焦尸的覲見室,黝黑的王座在灰燼中孤零零屹立著,斷裂的廊柱陰影交織成網,他沉默的前進。
那場火與血的痕跡沒被長達十六年的淹沒抹去,當湖水退走時候,繁華與仇恨仿佛還歷歷在目。
在昨天,這片湖還有半米的水深,甚至晚上還下起了雨。
可到了今早,古老王城的殘骸便突兀的重見天日,沒有人知道那些水去了哪里,正如沒人知道為什么一片湖泊中沒有任何生命。
沒有魚類,沒有蝦蟹,沒有任何普通或不普通的生物,甚至連苔蘚與水草都沒有
除了那些散落在地的銹跡斑斑的武器與鎧甲外,時間與湖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最終,他走到了曾經的王室后園。
這座珍奇遍地的人間仙境在一把火后,只剩下了一塊大石頭。
石頭上插著一把劍。
那些所剩無幾的水化作血管一樣的涓涓細流,沿著石縫,被脊骨般的劍身吸入,如流向世界之淵。
它吸干了一整座湖。
男人面無表情的來到劍前,手握劍柄,試圖將它拔起。
漸漸地,另一只手握了上來。
腳也蹬到了石頭上。
他再也沒有一點國王的樣子,紫色大氅像披在一個倔強孩童身上的床單,他在妄想和大地角力,表情逐漸扭曲,可劍巍然不動。
最后,精疲力盡的國王惡狠狠的朝劍身上踢了一腳,又捂著腳痛呼了起來,他狼狽不堪的吼著:
“滾回來!回到我的身體里——”
周圍一片死寂,那些騎士與護衛們都不見了,只剩他的聲音在殘垣斷壁中回響。
“親愛的國王——”
那些回音漸漸交織而成一個新的,卻又有些不同的聲音:“預言似乎要應驗了。”
“潮水已經退去——”他的聲音變得陰郁。
“真王即將回歸——”他的聲音變得開朗。
“那是勇者!那是復仇——”他的聲音變得恐懼。
“逃不掉咯,逃不掉咯~”他的聲音變得喜悅。
男人陰郁的看向回聲交織的天空。
灰蒙蒙的,太陽不知所蹤。
“一群將一具龍尸信奉為神的人,編造出來的鬼話不知所謂,呵,不知所謂.”
“你在害怕,我的國王。”他的聲音變得嫵媚。
“但是,不要害怕,我們在一起——”他的聲音變得勇敢。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買下預言之子的命——”他的聲音變得諂媚。
“現在還來得及,現在還來得及!!”
無數癲狂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國王的額角青筋暴凸。
“住嘴!住嘴!”國王歇斯底里的喊著:“你們這些該死的,下賤的商人!!我命令你們住嘴!!”
世界變得安靜了。
那把劍依舊在插在石頭上,憐憫的看著出賣了靈魂的男人漸行漸遠。
他只剩下這個國家了,再賣掉,就什么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