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凜強忍住哭腔,聲音都在發抖。
她是一直很害怕啊,害怕自己跟蟲豸一樣,無聲無息死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異世界,毫無價值、毫無意義,沒有人會為她掉眼淚,也沒有人會為她傷心,她就像從未存在過,輕飄飄的、無聲無息的,好像只是一粒被風吹落的塵埃。
鬼舞辻無慘是她幸福生活越不去的攔路虎,可她太沒用了,完全想不到有什么辦法能把他趕走,即使抓住黑死牟的胳膊也不能完全安心,非得牢牢攥住他的手,不停向他訴說自己的恐懼和不安,躁動的內心才能平靜。
“黑死牟,我真的不想死,我不想像灶門一家人一樣,淪為可悲的試驗品,然后在無盡的恐懼和痛苦中死去……一想到他們,我就好害怕啊,我、我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
“沒有人要你死。”
黑死牟不知道她怎么又聯想到這上面,他不喜歡孱弱無能的弱者,更不喜歡那些充滿絕望的淚水,可望著她蒼白惶恐的小臉,嘴里卻說不出什么嚴厲的話,她是純粹弱者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弱者會哭、會恐懼、會不安,都是很正常的,想到這里,他沉默片刻,用手指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有,真的有。”
林凜小聲嗚咽。
淚水仿佛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而落,字也寫得斷斷續續,“無慘、無慘他不會放過我,他肯定會遷怒我,他……”
“不會。”黑死牟攥住她的手,就此打住,不讓她再說出更多冒犯的話,“此事,我尚未告知無慘大人。”
林凜的哭聲戛然而止。
剛剛她聽到了什么?
這么重要的消息,他竟然沒告訴鬼舞辻無慘?
這可不是你該做的事啊!黑死牟,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鬼王可靠的商業合作伙伴嗎?
“身為下屬,原本就不該用真實性存疑的消息去叨擾無慘大人。”黑死牟平掃了眼滿臉不可思議的林凜,不知道她在震驚什么,“在真正得到藍色彼岸花之前,我都不會上報這個不確定的消息。”
“可這不就是僭越嗎?!”
林凜仿佛被炸懵的魚。
由于太過震驚了,以至于說話完全不過腦子。
“僭”字的筆畫太復雜,她已經忘記怎么寫了,就恍恍惚惚在他掌心寫了個更生動形象的“下克上”。
黑死牟看著林凜。
林凜看著黑死牟。
黑死牟:“……”
林凜:“……”
不知過了多久。
林凜率先松開抓著黑死牟不放的手,后退一步,仿佛剛剛什么都沒發生似的,飛快擦去臉上淚痕,有條不紊地收拾房子。
她眼里手里都是活,一點也沒有讓黑死牟過來幫忙的想法,更不覺得黑死牟袖手旁觀有什么不對,她超愛干活,誰也不能搶走她手里的活,她這輩子就是為了干活而生的!
忙忙碌碌來到下半夜,房子勉強能進人。
黑死牟在靠里的地方休息。
林凜洗漱完畢,磨磨蹭蹭挪到他身邊,狗狗祟祟覷著他的臉色,想要想往常那樣繼續靠在他身邊睡覺,小心翼翼試探,見他一直維持閉目養神的姿態,沒有拒絕她靠近的意思,這才終于松了口氣,牢牢抓著他的衣角,安心進入夢鄉。
翌日。
林凜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晌午光線充足,她趁著不餓,四處尋摸詩的墳墓究竟在哪里,回來的時候,偶然注意門口左邊不正常的草叢高度,遲疑著走上前,把上面生長的茂盛荒草都薅下來,果不其然瞧見了五個大小不同的小土丘。
“在這里?”身后傳來黑死牟詢問的聲音。
林凜搖搖頭:“這里埋葬的是被無慘殺害的灶門一家人,詩的墳墓在你右手邊的森林里,順著廊檐的方向就可以看到。藍色彼岸花很脆弱,稍有風吹草動都容易死,所以我沒敢過去細看。之后恐怕還要麻煩你盯著,只要花開了,我肯定會立刻沖過去摘下來,絕不讓它凋零了。”
黑死牟沒有反對。
明確分工后,林凜繼續做著未完成的大掃除,很快,她就遇到了絕非手腳勤快就能解決的世界難題: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