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呈石的身上多出了一道血跡。
覃隆站在不遠處,收起自己的短劍,然后看向臉色非常不妙的黃呈石。
劍刃歸鞘時發出“咔“的一聲輕響,像是將什么情緒也一并封存了起來。他看向臉色鐵青的黃呈石,又轉向金大福那張肥膩的臉,眼神平靜,卻多出了一絲絲雀躍在里面。
他還是沒能殺得了黃呈石,幽明地的法門,確實難纏。
但是……很高興。
說來慚愧,這一次,其實是他第一次對世家出手。
在此之前,他一次都沒有招惹過世家,殺了這么多人,卻連一個身居高位的人都沒有,就連方家都沒有動手。
世家啊。
這個念頭在他心底泛起時,竟帶著幾分荒誕的笑意。當年的方家,那個為了一條狗,就讓兩個三境來追殺他們師徒到天涯海角。
這說明什么?說明……覃隆師徒不如狗,那兩個三境,更不如狗,大家廝殺,追逐,你追我逃,像是什么貓鼠游戲,這么刺激的生死追殺,你是神探,我是神偷,大家各自展現自己最精湛的技藝,從蛛絲馬跡再到性命相搏,多么精彩,多么有戲劇性。
可是這樣的動機呢?
哈哈,只是因為一條狗,一條方家少爺養的寵物。
這樣厲害的方家,就是世家的威勢。
可是,方家在金家面前算什么東西?方家老祖不過七境修為,在遼北世家里連前二十都排不上。而眼前這個金大福,他所掌控的金家,可是涼州世家的魁首,是真正能在朝堂上說上話的龐然大物。
覃隆的嘴角微微上揚,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這笑容很淡,卻像是凍土裂縫里透出的一線天光,帶著某種久違的痛快。
他感覺到自己有些暢快——當年像喪家之犬一樣逃命的殺手,如今居然站在這里,直面涼州最強大的世家。從地溝里的老鼠,又變回了自己曾經幻想過的“俠客“模樣。
真是諷刺。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短劍的劍柄,感受著麻繩纏繞的粗糙觸感。這把師父傳給他的劍,飲過無數鮮血,卻唯獨沒嘗過方家人的血。以他現在的實力,完全可以單槍匹馬殺上方家,將那個方家所有人的頭都掛在方家大門上,但他沒有這么做。
原因很簡單,他不敢。
覃隆比誰都清楚世家的規矩。滅了方家簡單,就等于挑釁整個遼北世家集團;滅一個方家,就等于向所有世家宣戰。這些盤根錯節的世家門閥,就像凍土下的暗河,表面平靜,實則勾連縱橫。他們權勢滔天,不會容許一個散修挑釁整個世家集團。
可是今日,他在挑戰世家和幽明地啊。
說來好笑,哪怕他強到這個程度,今日之前,也不敢單槍匹馬挑戰世家。
在那一天,師父死后,他拼了命逃脫追殺之后,覃隆第一時間就逃回了自己原本的地窟之中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