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目光,或驚恐,或憤懣,或絕望,都死死地釘在正前方——那個端坐在原本屬于金大福的、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太師椅上的年輕身影。
高見換了一身嶄新的玄色官服,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面容平靜無波。
“涼州,經此一亂,元氣大傷。”高見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種主宰者宣告律令的平淡,“邊墻雖固,然十室九空,田地荒蕪,商旅斷絕,此非長久之計。”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眾人的心尖上。
“諸位,皆是涼州棟梁,根基深厚。”高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卻毫無暖意,“自今日起,十年為期。爾等需開倉放糧,招撫流亡,興修水利,廣置農具,鼓勵耕織,行一切必要之舉措。”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寒流席卷:“十年之后,本使要看到涼州戶籍冊上的人口數目,恢復到涼州鼎盛時期的水平,不得有誤。”
高見沒有說下去,只是那雙冰冷的眼睛,如同最精準的刀鋒,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
金家祖宅尚未干透的血跡,就是最好的注腳。
這種事情,不是不可以糊弄,有的是辦法可以偽造名冊,有的是辦法可以增長人口,但高見想要的絕非那些。
糊弄高見嗎?
怕是……暫時行不通。
周圍先是一片死寂,很快,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終于,一個來自相對偏遠、實力稍弱的世家代表,大概是覺得自家并非首惡,或許能爭取點余地,鼓起畢生的勇氣,顫聲問道:“高……高大人明鑒!涼州苦寒,經此兵禍,流民四散,元氣盡喪……十年恢復舊觀,恐……恐力有未逮啊!不知……可否寬限些許……”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見的眼神已經如同兩道淬了冰的利箭,瞬間釘在了他身上!
沒有怒斥,沒有解釋,只是看著他。
那代表剩下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臉色由白轉青,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淌下,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抖如篩糠,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高見的目光漠然地移開,仿佛剛才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時,另一個世家的長老,大概是覺得必須搬出更硬的靠山,強壓著恐懼,聲音干澀地開口:“高大人的宏圖,我等……自當盡力。只是……只是幽明地那邊……聽聞金家之事,恐……恐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派遣使者前來責問,屆時……屆時涼州恐再生波瀾,耽誤大人您的……您的計劃啊……”
他試圖將話題引向更強大的外部威脅,希望能讓高見有所顧忌。
高見聞言,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他端起旁邊早已備好的清茶,輕輕呷了一口,動作優雅從容。
“幽明地?”他放下茶杯,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篤定,“本使自有安排。此事,不勞諸位費心。”
他的話語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卻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深不可測。
那長老張了張嘴,終究不敢再問。
然而,總有人心存僥幸,或者說,被恐懼和巨大的利益損失沖昏了頭腦。
一個金家覆滅后自認為能躋身前列的世家家主,看著高見那年輕得過分、修為也“不過六境”的臉龐,再想到幽明地的滔天勢力,他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帶著一絲豁出去的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