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下心,以此刻的心湖,觀察夏憂蠹,想要看見什么端倪。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他只看見了……真正純真,并且正在害怕的……少女。
心湖映照之下,反饋回來的景象卻讓高見那如同磐石般的心志,也泛起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
沒有。
什么都沒有。
沒有預料中潛伏的惡毒魂種,沒有作為“餌料”被標記的扭曲氣息,沒有作為“預備祭品”被預埋的獻祭烙印……沒有一絲一毫屬于幽明地慣常手段的痕跡。
那些陰詭、算計、犧牲與背叛的“神韻”,在她身上如同被徹底凈化過一般,蕩然無存。
他看到的,只有……一個真正陷入恐懼,因為他的殺意和銹刀的異動而瑟瑟發抖的……少女。那份恐懼如此純粹,如此直接,毫無矯飾,映照在心湖里,清晰得如同鏡子上面的指紋。
純凈。脆弱。甚至是……無辜。
這結果,荒謬得令人窒息。
高見的心湖依舊冰冷澄澈,理智在高速運轉,試圖解析這巨大的矛盾。
是銹刀的映照失效了?
不可能。心湖如鏡,映照萬物神韻,尤其是在它主動指向、并被高見全力催動的此刻,任何偽裝、任何深層烙印都無所遁形,起碼高見不愿意相信它會失效。
玄化通門大道歌都頂得住,卻看不穿一個小姑娘的神韻嗎?不可能的。
除非……幽明地真的沒有在她身上做手腳?
這個念頭本身甚至讓高見感覺到荒謬。
難道是自己低估了幽明地的道德水平?
這個以提煉怨念、操控神魂、視生命為草芥的惡毒仙門巨擘,對自己核心培養的弟子,竟會保有如此“底線”?會如此……“真心實意”?
心湖冰冷地映照著夏憂蠹純粹的恐懼,沒有一絲雜質。這景象本身,就是對幽明地所有已知行事邏輯的嘲諷。
幽明地……真的有“真心實意”嗎?
高見的動作,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
他緩緩收勢。那柄剛剛帶來死亡威脅的銹刀,不知何時已斂去了那點致命的幽芒,重新變回那截毫不起眼的、仿佛隨時會碎裂的廢鐵,被他隨意地垂在身側。銹跡斑駁的刀尖,還沾著之前吳峰尚未凝固的血珠。
高見的目光,最終越過這片慘烈的景象,精準地落在了那個縮在人群后方、被富貴骨相籠罩的少女身上——夏憂蠹。她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那雙清澈的眸子里盛滿了未散的驚惶,像一只被猛虎盯上的幼鹿,脆弱得不堪一擊。
然后,他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這片死寂:
“今日挑戰暫畢。”話語簡潔,毫無情緒波動,仿佛只是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我已經連敗十人。”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些倒伏的身影和驚懼的臉孔,像是在清點一件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剩下的人,”他頓了頓,那平靜的語調里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日再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