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的行為快得超乎日夜游神的預料。
他沒有使用特定力量的材料,而是隨手從身上嶄新的衣物撕下一角,以混著泥漿的水為墨,在那粗糙的布片上,只寫了兩個再簡單不過的字:
“你好。”
然后,他拆下衣服上的一根普通線頭,將布片系好,便徑直走到了那十米見方的星空裂隙邊緣。
就在布片觸及裂隙的剎那——
一種更為清晰的“流失感”瞬間攫住了高見!仿佛他自身的某一部分,不僅僅是力量或精神,而是某種構成“高見”這個存在的根基,正通過那條微不足道的細線,被強行抽離,流向一個遙遠到無法想象的彼端。
“嗡!”
一種奇異的共鳴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在他的意識深處震顫起來。
下方那片浩瀚星辰依舊靜謐無聲,冰冷地旋轉著,但對高見而言,他清晰地“感覺”到,自身的存在,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著那根細線流逝。
他的肉身依舊站在原地,輪廓清晰,但在他的內在感知中,自己的形象卻開始變得模糊、透明。
周圍地獄固有的陰冷氣息,仿佛隔了一層薄膜,不再那么真切;日夜游神身上散發的光芒,也變得有些遙遠而失真。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虛弱感彌漫開來,這不是力量的枯竭,也不是精神的疲憊,而是一種更為根本的動搖——仿佛他立足于世的“資格”正在被剝奪。
他緊緊攥著線的這一端,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全身的精氣神都凝聚起來,對抗著那道裂隙對“存在”本身的瘋狂汲取。
這一刻,時間失去了標準的意義,每一剎那都如同永恒般漫長而痛苦。
高見從未如此刻般清晰地認識到——“存在”,并非一個虛幻的哲學概念,而是一種可以被量化、被消耗、甚至被掠奪的資糧。
不知煎熬了多久,就在高見感覺自己的“輪廓”即將徹底消散于無形的剎那,星辰裂隙傳來的吸力驟然減弱。
手中的細線輕輕一顫,那系著的、寫有“你好”的布片,徹底消失在璀璨星海的深處,仿佛被無盡的虛空吞沒。
傳遞,完成了。
高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松開了手,那根普通的線頭也隨之化作點點微光消散。
他踉蹌著向后倒退一步,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輕”,輕得像一片羽毛,仿佛地獄的微風都能將他吹走,吹散在這絕對的黑暗里。
強烈的危機感讓他不敢有絲毫遲疑,立刻盤膝坐下,全力運轉《心燈照影經》。心燈的光芒在意識中亮起,試圖照耀、穩固動蕩的心神。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他此刻的創傷,并非作用于神魂或肉身這種具體的層面,而是傷在了某種更加玄妙、更加根本的“存在性”上。
心燈可以照亮心神,卻無法填補“存在”的虧空。
幾乎是本能地,高見意識到了自救的方法。
他伸出雙手,死死按在腳下冰冷、堅硬、飽經歲月侵蝕的峽谷地面上。地獄巖石那亙古的死寂與沉重,透過掌心傳來。
他貪婪地呼吸著,將此地污濁卻蘊含著地獄特有規則的氣息大量納入體內,試圖用這片空間的“實在感”來對抗自身的“虛化”。
但這還不夠!
下一刻,他猛地抬頭,目光鎖定空中的日夜游神,身形暴起,竟是毫無征兆地直接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日夜游神顯然已經料到了高見會突然動手,所以他們的反應極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