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眼觀鼻鼻觀心,瞧見姑爺沒跟著來,就知道這小兩口還在鬧別扭。
溫家宅院不算大,平日里家中有個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她陳媽的眼睛。
姑娘已經在書房睡了兩三日了。
少主人夫婦吵架,連帶著溫家下人們都小心翼翼。
四人行至綠萍爹娘家,那是一處土坯瓦房,院子不大,院內掛著白燈籠,白布一搭,靈堂一擺,幾張簡陋的席面,稀稀拉拉的一些客人,便是全部。
鄉下人家不講究,更何況綠萍早就賣給溫家,說起來也不算他們家的人。
溫婉看見那簡陋的靈棚,眉目一擰,“不是撥了他們二十兩銀子辦喪事嗎?”
陳媽心知綠萍那爹娘要暗中克扣,可到底是在別家靈堂上,她擔心溫婉眼下揉不得沙子,便只好囫圇道:“還要辦席面呢,那是大頭。再說一副好棺也得花費好幾兩銀子。鄉下人家…只能這樣。”
又擔心綠萍爹娘為了五十兩銀子來找溫婉鬧,陳媽便將此事告知溫婉,只不過推說是溫維明的主意。
眼下姑娘和姑爺鬧成這樣,她哪兒還敢說是趙恒的主意。
溫婉得知綠萍爹娘沒討到好處,也不在乎這五十兩銀子的事兒,不過這會氣過了頭冷靜下來,也知道那一晚趙恒做得對。
人死燈滅,眼下這一切的熱鬧都是做給活人看。
溫婉自詡冷靜,不料也有矯情的時候。
她大步跨進去,綠萍嫂子接待的她,那是個老實內秀的婦人,瘦成枯柴,手不停磋磨圍裙一角,討好殷勤的招待她,“溫掌柜來了?您坐,您坐…婆母在后院忙活著呢,我去叫她來。”
說話間,小院壩里十幾個親戚們都爭先恐后的往這邊看,又大喇喇的指指點點,紅梅青著一張臉,也不反駁,只是默默的站在溫婉身后替她遮擋住那些探究的視線。
“不必。我來上柱香便走。”
“哦哦…”小媳婦拿不定主意,腳像是焊在那兒一樣不動彈,眼瞅著溫婉一行人上了三炷香。
好在綠萍那老娘從后院竄了過來,一瞅見溫婉就跟見仇人似的,上前就捉住溫婉的手腕,嗚呼哀哉的嚎啕起來,“大家都來看啊!就是這溫家酒坊的少東家…她害了我女兒!我都聽人說了,是這溫掌柜在外面得罪了人,那些人本來要抓她的,這女人心腸惡毒,明知外頭有仇家,還讓我女兒穿上她的衣裳在外頭跑…我女兒是代她死的!”
“溫家家大業大的,給我們二十兩銀子就完事!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你害死了我女兒就想走,那不能夠!”
綠萍娘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哀嚎,“大家伙都評評理啊——我女兒死得慘…二十兩銀子夠干啥啊,買棺材都不夠!”
紅梅氣得直嗆她,“放你娘的屁!那綠萍早就被你一兩銀子給賣了!是我家姑娘好心,特讓你二人領了尸體回去,還給你二十兩銀子風光大葬!你出去打聽打聽,哪個丫頭死了主家還這么大方的?!”
綠萍娘哭得更慘了,“大方?那是她心虛!她也知道是她害死了我女兒,所以才拿銀子捂我們的嘴呢!”
溫婉一動不動,任憑她抓著手,怒極反笑,順勢問道:“那你想如何呢?”
那婦人聽她口風有轉圜余地,眼睛滴溜溜的轉,“你必須賠我五十兩!你那日親口答應了的!你堂堂掌柜,怎可言而無信?!”
說一千道一萬,無非是想訛銀子罷了。
溫婉看了一眼靈堂,想著綠萍的模樣,終究吞下這股火。
“我并沒有言而無信。那五十兩銀子…我已經給了你家族老…”溫婉不動痕跡抽出手,“不信你可以尋他們問問。”
綠萍那娘眼睛一下瞪大,“當真?”
“千真萬確。”
說話間,溫婉已經抽身離開,而綠萍那娘已經招呼著綠萍爹去找家中族老們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