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溫婉呈上寫了快二十日的策論。算上初稿,刪刪減減,還融合趙恒提供的不少典故,用詞修飾和避諱,這已經是第五稿。
相較于第一次那篇賑災策論的自信滿滿,這一次溫婉準備得更加充分,卻顯得更沒信心。
她曾將程允章那篇策論反復揣摩,拆開細看,不得不承認,古代的舉人含金量堪比后世一省狀元。
無論后人如何嘲笑八股文,痛斥八股文的弊端,但…同一個選拔機制卷出來的…怎么也算得上人才。
程允章那篇文章引經據典、條理清楚,在表達自己論點的同時,還能呈現出花團錦簇的美感。
溫婉表示…望塵莫及啊!
此刻,她的文章就大喇喇的擺在姚老爺子的書卷上,供三個學霸賞玩品鑒。
害,學渣被公開處刑啊。
溫婉冷靜喝茶,只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這篇策論…比起上一篇來說…進步很大。”見溫婉繃著臉緊張的模樣,姚老夫人率先開口,不過多少有安慰鼓勵的成分,“這一回用了不少典故,行文更加流暢,大有可取之處。”
溫婉心中自動翻譯:這屎…賣相不好…但能吃。
程允章卻微微蹙眉,一字一句生澀的念著:“主要經濟體制單一化…以種植業為主的農業經濟,加上輔助經濟措施畜牧業…為整個大陳朝社會經濟體制的構成模式。”
溫婉喉頭一滾,仰頭問:“怎么了?有問題?”
程允章搖頭,啞然失笑,“就是…溫小娘子的文風很獨特。”
姚世真憋著笑,“人家寫文章是花團錦簇飄飄似仙,恨不得將世間所有華麗的辭藻都堆砌上去。只有這丫頭,寫文章如同老漢犁地,一榔頭哐當下去便砸一個坑。直通通的,毫無美感!”
程允章笑,“學生亦有同感。感覺溫小娘子這策論…像是…”
他微勾唇角,望著溫婉笑得眼睛瞇起,“像是武夫所作!”
他又停頓,隨后慢悠悠的補充,“字里行間…讀來猶如一拳一拳打在我臉上…”
溫婉:……為什么搞人身攻擊?
姚世真哈哈大笑,指著程允章鼻子罵:“你這小子…促狹!”
姚老夫人連忙樂呵呵的打圓場,“我倒覺得這文風樸實無華,返璞歸真!”
見溫婉臉色不好,姚世真半哄半笑,“撇開文風不提,你的這些關于商業的想法倒是天馬行空。都說靠天吃飯,你為何覺得重農抑商是商業發展的束縛,提倡將勞動力從田地里解放出來?你可知,農業乃一個朝代立身之本,而商人不事生產,卻天生投機逐利,若不打壓商人,老百姓就放棄耕種土地,那地里糧食定然減產,長此以往,威脅國本。”
哎,剛高看這小丫頭兩眼,以為她會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想法,不曾想還是受商戶眼界所限,文章重點仍免不了為商人搖旗吶喊,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姚世真感慨道:“天地所生貨財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間,則在公家。此消彼長。”
這話,溫婉聽懂了。
意思是天地間所能產生的財富是定額不變的,不是流向國庫,就是流到老百姓手里。國庫充實,則百姓貧困;國庫見少,則藏富于民。
小娘子卻不緊不慢的反駁,“我倒覺得,富其國者資之天下,欲富天下則資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