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番話分明是特意說給容氏聽的,說她夫君早逝,說她無兒無女,什么福氣也無。
本想著專挑容氏的軟肋,讓她知道知道她坐的是哪兒,誰的府邸。誰知容氏臉色卻絲毫未變,反而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原來是袁夫人來給螢兒插簪,不錯,真是不錯。”
說著,她不動聲色地看向身旁因林氏挑釁的話語而微有動容的蘇螢。只見她輕輕撫了撫外甥女的手,微微一笑,那笑意分明是安撫,也是制止。
容氏道:“螢兒,有袁夫人給你插簪,以后你就順順遂遂了。”
隨之,好似想起了什么,她狀似不經意地轉頭看向林氏,語氣依舊溫和:“這插簪人有了,那么主持簪禮的夫人,可也有人選了?”
插簪人都已是樂清數一數二的夫人了,那主持簪禮的主禮夫人,按理說,也得是官家出身、有頭有臉的才妥當吧?
可惜林氏還是差了點火候,聽不出這話中的虛實,只覺得自己方才那番話已將容氏的氣勢壓了下去,占了上風,便繼續昂著頭,得意道:“這主禮之事,自然是由我,大小姐的母親來親自主持了,名正言順,難道杜夫人不懂嗎?”
誰知容氏的眉眼帶了一絲猶疑,只見她不急不緩地說道:“蘇夫人主持自然是好,可是這名正言順嘛,倒是要商榷商榷了。”
林氏神情一變,聲音拔高了幾分:“杜夫人此話何意?”
容氏見林氏慌亂,冷冷一笑,道:“螢兒是嫡女,這及笄禮自該由嫡母主持。我記得蘇夫人進門這十余年,是接了中饋不假,可當年是何時進的蘇家,又是以何身份進的門,蘇夫人或許不記得了,我倒還記得清清楚楚。”
說罷,她略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氏身上,審視道:“看在你照拂我螢兒兩年的份上,我自是念著這份情,敬你一聲蘇夫人。可若真要論起禮法來,這場及笄禮,能不能由你主持,還得好好議一議。”
“蘇夫人,你進門時,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曾循過六禮?我記得蘇夫人不是樂清人士,還請問,你娘家何處?身份為何?”
容氏字字緊逼,句句見血,讓這十余年來,早就將前塵往事拋諸腦后的林氏一怔,下意識站起身來:“你、你!”
只見她語無倫次,氣虛至極:“我自然是八抬大轎抬進門的,若非明媒正娶,為何旁人不說,偏偏你來說?!”
容氏見她起身,也緩緩站起,面上仍帶微笑,卻不見半分寬容:“蘇父早逝,蘇母送終之事,也是我長姊經手。如今蘇家二老皆已作古,自無人再細說舊賬。”
“更何況,你進的是蘇門,又不是旁人之門。外人即便看出端倪,又有誰肯多言?旁人不說,不過是看你們的笑話罷了!”
她停頓片刻,聲調忽然拔高:“可我不同,我是螢兒的姨母。只要是關系到她的名聲,哪怕半分含糊,我也斷不會坐視不管!”
“若你身份不明,來路不清,這蘇府夫人的名頭,你便當得名不正、言不順!更別提想沾染我螢兒的及笄之禮!”
林氏臉色煞白,腳步踉蹌地后退一步。
容氏緊跟著,再進一步。
誰料林氏再退時,竟忘了身后有屏風阻路,一個不留神撞了上去,哐啷一聲,屏風傾倒,一名男子的身影也隨之暴露在人前。
此人正是林氏表弟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