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萱正在擺弄林中的幾株靈花異草:“瞧你這話說得,沒有事,難道為娘就不能想見見你么?”
“你現在是大宗主了,平時忙得很哩。”
若是換做平常,種旻在姜幼萱面前仍舊會耍些小孩子脾性,拌拌嘴,然而這一次,他卻沉默了,沒有說話。
姜幼萱忽然說道:“不二那孩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
“你也不要怪他,是我逼他說的。”
“……”
種旻繼續沉默,這院子之中,只剩下了姜幼萱擺弄花草的聲音。
某一刻,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這種事情,為何要瞞?”
“是擔心為娘婦人之仁,不讓你去,還是擔心為娘悲痛欲絕,一命嗚呼?”
姜幼萱原本溫柔的臉上,此刻充滿了濃濃的悲傷。
“湘卿、東城,還有那個丹宗的蘇元。”
“他們都是好孩子啊。”
“陪伴了我數百年,我早已經拿他們當做我的孫子,孫女一樣來看待。”
她的語氣之中,竟然涌上了一縷殺意。
“他們不該是如今這個下場。”
“旻兒,為娘壽數無多,無需管我。”
姜幼萱抬起眼眸,在這個令自己驕傲了一輩子的兒子面前,頭一次說了不文雅的話:
“你自去尋那些狗屁仙人……”
“殺他個地覆天翻吧!”
……
暮春,神都洛陽。
天宮寺響起鐘聲。
種旻一身縞素,跪坐于蒲團之上,面前是母親姜幼萱的靈位。
一方青玉簡刻著幾個字,“慈母姜氏幼萱之位”。
旁邊橫置著一柄月白色飛劍。
殿內無燭火,唯窗外薄光滲入。
距離母親姜氏壽終離世,已過去百日。
縱然是有無數靈物延壽,千年的壽命,幾乎已經是筑基境修士所能夠承載的極限了。
終究難違天命。
偏殿之外,有許多劍宗弟子,感念宗主之母從前對他們的關照和幫助,也自發著素衣,守候于偏殿之外。
這些劍修的存在,叫天宮寺之中平添了幾分冷冽的意味。
說來也巧。
時逢畫圣吳道玄受唐廷之邀,在此繪制壁畫。
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傳出去的消息,三位當世頂尖的大修士,劍宗之主種旻、畫圣吳道玄、書道大家張伯高,齊聚神都天宮寺。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無數修士聞風而至。
天宮寺上空不時掠過各色遁光,或駕馭法寶,或乘騎靈禽,來自天南海北,各宗各派的修士懷著敬畏或是結交之心,紛紛來到了天宮寺。
這一日,吳道玄踱步來到偏殿回廊,找到了自己的這位好友。
“在下觀天之象,云氣郁結,星位模糊,畫思遲滯,無法動筆。”
“種宗主,可愿意為在下御劍引風,去此陰翳?”
種旻緩緩抬首,望向了案上那柄從前母親為自己所鑄的飛劍,緩緩開口說道:“家母一生敬天憫人,若舞劍能啟發畫思,或可添一筆祥瑞。”
“也好為亡母往生添上一分善業,早登凈土極樂。”